下午與玉鏡汝和玉鏡心的見面比預料中的順利,小啞巴也才知道原來那貴婦人并不是玉小公子生母,也難怪玉小公子待她并不是十分親昵,現在的牧清侯府都在玉小公子掌握著,玉小公子的父親只待他成年之后便可將這一品侯爵之位傳予他。
鏡汝和鏡心都對小啞巴表示很喜歡,即使不喜歡也不敢說出來,更何況她們是真的喜歡玉小公子娶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子,而且小啞巴也不能說話,看起來呆呆的,總好過忽然出現一個精明刁蠻的大家小姐來壓在她們頭上。至于皇室四公主,那是出了名的刻薄,也好在玉小公子不喜歡她,要是真的入了這牧清侯府,怕是真的永無寧日了。
貴婦人也很喜歡小啞巴,她并非玉小公子生母,小啞巴從來不理瑣事,并不會影響到她在這個家里的地位。
一切出乎意料的美好,小啞巴驚惶的不知所措,她到底該不該那樣做,可無論如何她都要與玉小公子分別,天意偏要捉弄于她,而她也只能承受。
傍晚,貴婦人母女三人離開后,房間又僅剩玉小公子和小啞巴二人。
送別三人,玉小公子回到桌邊,小啞巴也在那里坐著,她對玉小公子愛的更深了,伸出手指觸了觸玉小公子前額,小啞巴心中一沉,他只能活到后天以前。
玉小公子以為那是愛撫,便湊近了些,感覺還不夠,便把她抱了起來,這一次小啞巴沒有抗拒,只想把一切都給他。
明天小啞巴就必須做出選擇,若乘機殺了牧清侯,其所承載的所有民心會直接算在玉小公子命格之上,這樣他馬上就可以破除詛咒,而自己,也可以離他而去,又或是死在他手里,都無妨了。
又或者,還有第二種方法……
小啞巴閉上了眼睛,兩根紅線纏綿交織。
……
……
“紅塵,又是什么?”梨樹看著腳下高舉手心的老人好奇道:“會比我的梨子還好吃嗎?”
老人搖頭苦嘆,他掌管世間塵緣,可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
“就是會有一個人,你寧愿為他拋棄生命,為他承受痛苦,只想與他在一起。”
“哦,”梨樹有些失望:“聽起來沒什么意思嘛,好像還很不自在的樣子。”
梨樹扭著枝葉,忽的反應了過來:
“等等!你不會已經給我拴上了吧?”
老人呵呵一笑:“怎么能用拴,這叫做牽。”
“我不要這種東西,你快給我解開,快點呀!”梨樹抖落了幾顆梨子,砸的老人連忙站到遠處。
“牽上的紅線再解開時,就會留下傷痛。”老人自顧自的說著,絲毫不管梨樹能不能聽的懂:
“一個人一生可能愛過許多人,但紅線僅有一條。”
說完,老人又坐在地上惋嘆起來:“你的紅線被你自己砸斷了,這將是你一生的罪孽。”
“你什么意思?”梨樹停止了擺動。
方才在第一顆梨子落下時老人剛剛在樹干上牽好紅線,此時的紅線尚有形態(tài),因此十分脆弱,而那梨子不偏不倚正好將之砸斷。
梨樹哈哈輕笑了起來:“斷了好,斷了就不用入紅塵了。”
老人又是比方才更長的一聲嘆息:
“斷了,紅線那頭的人是要孤獨終生的。”
“孤獨終生?”梨樹不以為然:“那又有什么?他可以像我一樣曬著太陽,看著星空,無拘無束的多好?”
老人舉目望著手心:“你無法理解那種痛苦,舉個例子。”
“舉個梨子?”梨樹伸長了枝頭,將一顆白嫩的梨子舉到老人面前,老人伸手接下,隨后又接著說道:
“人的孤獨分許多種,如果非要讓你可以理解的話,你就想象一下,當你盛開了繁花過后沒有一只蜜蜂,當你結滿了梨子過后沒有一個動物,當你的四周空無一物,沒有太陽,沒有星空,沒有微風,沒有細雨,這就如同那孤獨的人,你,明白了嗎?”
梨樹不說話了,良久過后,她又向老人輕聲問道:
“老爺爺,紅線還可以接上嗎?”
老人點點頭,沒待梨樹開心的搖擺起來,只聽他又是一聲長嘆:
“傷口會痊愈,而它帶來的痛苦卻會永存人心,紅線能再接上去,可會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一道坎,一場劫,至于是什么,誰也說不清。”
“沒關系的,”梨樹又搖擺起枝葉:“風風雨雨的見多了,那又算的了什么。”
老人沒再回答,她根本不知道紅塵之坎有多高,紅塵之劫有多痛!
梨樹自顧自的歡喜過后,她忽的想到了什么,便向已經轉身欲要離開的老人問道:“紅線的那頭是個什么樣的人?”
老人沒有回頭,只是堅定的回道:
“是個你會不顧一切愛上的人。”
“喂!你等等,”梨樹很是郁悶,她自在的在梨仙谷生長著,怎的忽然竄出來一個老人,還給她牽上了束縛她的紅線。
老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腳步,梨樹雖是動不了,可她手下的小妖可以呀!
“青蘭衣,白阿骨,把他拽回來!”
梨樹命令的語氣說著,隨后不知從何處出現一身著青衣的小妖攔在老人前路,青衣之下皆是白骨,白骨面龐被白紗擋住,只留黑發(fā)隨風輕舞,這是兩頭厲鬼。
老人不慌不忙,他看著面前兩只相互依偎的厲鬼,又是可憐又是惋嘆的道:
“青衣掩白骨,”
老人話音剛落,青衣胸前的那塊衣角被微風吹開,那森然白骨里面的,是一顆躍動的紅心:
“白骨護此心!”
老人忽的張大了嘴巴,從方才的鎮(zhèn)定自若一下子被嚇的連連后退:“這,這是……”
“你猜對了,”身后梨樹傲嬌的說道:“現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老人不語,良久過后,他又向梨樹正色道:“我不問這東西你從哪來的,但這東西你決不可使用,那會讓天地盡碎,輪回破滅!”
梨樹用枝葉點點頭:“知道知道,你不是也說了嗎,我飛升成仙后會有一劫,這顆心,就是我無畏任何艱辛的底牌。”
“你問吧,”老人向著梨樹走近:“可紅塵之事,非外力所能左右,知道的越多,就越是痛苦。”
“哦?”梨樹不以為然:“連我的星河之心也不能左右嗎?”
紅塵之下是眾生,紅塵之上是寂滅,老人目光堅毅:“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