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上次見林長信,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萬榮暄一直張羅著要讓溫娥進門,根本不搭理魏思錦。
魏思錦也樂得清閑。
月倫和開元已經(jīng)回來了,將她這些年尋的透骨草、百歲花、千尺骨這等珍貴的藥材從縹緲山取來了。
如果方子真的有用,就等林長信來找她了。
“王妃,親王身邊的衛(wèi)瀾過來了?!弊蠀⑼崎_了房門,身后跟著個高大的熟面孔,正是衛(wèi)瀾。
“王妃,長林侯和溫小姐來了,王爺請您到正廳去。”衛(wèi)瀾恭恭敬敬的。
“知道了?!蔽核煎\應了,卻是有些驚訝。
已經(jīng)是亥時了,沒想到長林侯會這么晚帶著溫娥進府。
她笑了,有嘲諷的味道。
從前叫溫娥妹妹,是因為客氣。到后來溫娥想殺她,鬧著鬧著,結(jié)果她卻要進王府,成她的真妹妹。
放著她不說,蝶娘怎么辦?
蝶娘身子骨不好,已經(jīng)懷了快六個月,眼見著肚子越來越大,這時進來個溫娥,叫蝶娘怎么想?
過了這么多天,她算是真真看清楚了萬榮暄是什么人。
嫁給他,虧了點。本來以為能同他聯(lián)手,現(xiàn)在看來,真是癡人說夢。
魏思錦起了身,向衛(wèi)瀾示意帶路。
半個月下來,衛(wèi)瀾與魏思錦熟了不少,說話也大膽了些。
“王妃,你不要怪親王,親王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衛(wèi)瀾在前面,道:“那溫小姐是貴家女,只有這樣才能斷了她的歪心思。”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才不信!”翠雁聽了,馬上跳了出來。
“親王要是真疼咱們王妃,怎么從來不到王妃房中!”
“翠雁,閉嘴!”紫參皺著眉,冷冷喝道:“這種話是你能說的?還來討打嗎?”
翠雁乖乖閉了嘴。
半個月里,她足足被紫參打了二十次,半個月才十五天呢!
她已經(jīng)盡力在克制了,可是克制不住呀!
紫參這一聲呵斥,不僅翠雁不敢說話,連正準備開口為萬榮暄辯解的衛(wèi)瀾都閉上嘴了。
一踏進了正廳,魏思錦就感受到了一陣壓抑的氣氛。
長林侯眉頭鎖成一個“井”字,雙手摸著膝,表情僵得可怕。
坐在他旁邊的溫娥小臉煞白煞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腳邊還擺著一個小木箱,想必是行李了。
萬榮暄呢?他坐在上座,正漫不經(jīng)心地玩著手指。
見魏思錦來了,長林侯和溫娥的神色緊張了起來。
“親王妃來了。”長林侯一看魏思錦,臉色又黑了一個度。
他忙起了身,一直彎著腰,走到了少女跟前,大大鞠了一個躬,身子幾乎曲成了九十度。
“都是小女的錯,還望王妃不要介懷——”
溫娥嚇得從座上蹦了起來,驚叫了一聲:“父親!您這是做什么!”
沒看溫娥,魏思錦接了長林侯的手臂,客氣著道:“長林侯不必這樣的,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p> “怎么能叫過去了?!遍L林侯覺得更加羞愧。
“溫娥,還不快過來!”他朝身后怒吼一聲,溫娥白著臉急急地走到他身旁。
“跪下?!?p> 溫娥瞪大了眼睛。
“父親,為什么……”為什么她要向魏思錦下跪?
不就是請人去收拾魏思錦了嗎?這魏思錦不也還沒死成嗎?
“跪下!”長林侯語氣重了幾分。
魏思錦一直扶著長林侯的手臂,這時低聲對長林侯道:“不用了吧?溫妹妹還小呢……”
長林侯一直彎著腰,臉由黑憋成紅,又是一聲怒吼:“溫娥,給我跪——”
溫娥被嚇哭了,雖然不情愿,卻還是噗通一聲跪到了魏思錦腳下。
“溫娥,是不是錯了!”
長林侯還在吼著,溫娥聳著小肩,抽泣著道:“錯了……我錯了……”
“道歉!”
溫娥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眼睛都紅腫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對不起親王妃……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魏思錦忙道:“長林侯快別說了,溫妹妹還是孩子,錯事總會有的?!?p> 這時,坐在上座一直沒說話的萬榮暄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個不過剛及笄沒幾年的小姑娘居然對著另外一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小姑娘喊孩子。
這畫面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特別是魏思錦一副老成的樣子,給人一種慈祥的錯覺……
魏思錦當然不可能慈祥,她瞪了莫名其妙的萬榮暄一眼,把長林侯給勸了起來。
長林侯起來了,還是羞愧難當,一直搖著頭,那神情,仿佛隨時都要給自己一個大耳光子。
“都是我的疏忽,沒把女兒給教導好?!彼乜粗€跪在地上的溫娥。
溫娥咬著唇,抬眼看了看長林侯,實在是受不了,便移眼到了萬榮暄身上。
萬榮暄看著溫娥,頓時有些不淡定。
這是那人的女人,跟他沒關(guān)系。
溫娥大大的圓眼睛死死盯著萬榮暄,眼圈紅紅,看起來好不可憐,有種十三四歲小姑娘獨有的清純與動人。
豆大的汗滑到了下顎,又滴到了衣領(lǐng),融進了布料里。
萬榮暄皺著眉,轉(zhuǎn)眼看向了魏思錦。
長林侯察覺到溫娥的不對勁,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溫娥盯著的居然是萬榮暄!
“溫娥!”又是一聲憤怒咆哮。
“父親……”溫娥收回目光,又開始落淚。
“溫妹妹快起身吧,地上涼。”魏思錦伸手去扶了溫娥。
長林侯卻有些驚了。
這位榮親王妃可不簡單。
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心平氣和地對待險些讓自己死掉的仇人,魏思錦算是讓他開了眼界。
這樣的人,不是心思純凈至極,便是城府極深。
萬榮暄可不是普通人,魏思錦能成他的王妃,足以說明她絕對不是心思純凈的。
這才更不能讓娥娥接近萬榮暄……
長林侯想著,把溫娥給拉了起來。
“王妃不計前嫌,你進了王府,定要好好伺候王妃!”特意沒有說伺候親王這樣的話,就是不想讓溫娥再有多余的想法。
溫娥點頭如搗蒜,柔柔弱弱道:“我一定會好好伺候親王的!”
蠢材!
長林侯要被氣瘋了。
他怎么會教出一個這樣心胸狹窄,還愚蠢至極的女兒!
“那溫妹妹,就把行李搬去西跨院吧?!蔽核煎\暖暖笑著,道:“我記得有間淳財苑,便分給妹妹了?!?p> 聽了這話,長林侯臉色鐵青。
他就說,魏思錦絕不簡單!
什么淳財苑,分明就是指溫娥是蠢材!
萬榮暄憋笑憋得辛苦,知道自己全程沒有說話,這時必須要說兩句了。
他咳了咳,吩咐了楊管家:“快帶溫小姐去淳財苑?!?p> 這時長林侯湊到了萬榮暄耳邊,悄聲說道:“王妃遇險是小女的錯,不求小女能多福,還請親王像說好的那樣,讓小女做個平妾,還有……”
頓了頓,長林侯的目光落在亭亭玉立的尊貴少女身上。
“可否請王妃高抬貴手,莫要為難小女了。”
萬榮暄笑笑,故意放大了聲音:“本王的愛妃是天之驕女,斷然不會為難溫小姐,長林侯這高抬貴手一說,未免言重了。”
長林侯慌了。
果然見魏思錦緊緊地盯著他,那笑容雖然美得叫人難以置信,卻讓長林侯看得越來越驚,最后濕透了衣裳。
他不敢再多留,匆匆出了親王府。
他抹了汗,眼底露出了一絲憤怒與不甘。
他是長林侯,到底是位高權(quán)重的、身份尊貴的,可卻實在奈何不了萬榮暄。
萬榮暄的矜貴,說是除了當今圣上的第一人都不足為過,誰叫他有太后撐腰,又才智無雙。
長林侯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失敗了,居然養(yǎng)出了一個無比愚蠢的女兒,非但成不了他的助力,還要把他往死里害。
魏思錦成了王妃,就是皇室成員了。禍害皇室成員,就算不誅了他的九族,把他貶到南陸那樣的蠻夷之地都算輕了。
要是萬榮暄夫婦到皇上面前揭發(fā)了這件事,他多年的努力就都毀于一旦了。然而骨肉至親,他也不能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
唯有妥協(xi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