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熬了一天之后，臨近夜晚的風才略微有了涼意。
躺在柔軟的草坪上，小姑娘難得放下所有束縛，一閉眼就呼呼大睡。
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來的時候，天上有著亮眼的反省，月亮彎彎的，很好看。
是謝陽把她喊醒的。
“我睡了多久？”
“沒一會兒。你睡覺不老實。”
“我打呼嚕了？”
“不是，就是你睡著的時候，眉毛還是會一動一動，跟做了噩夢似的?！?p> 小姑娘不再往下問了，還真被說中，她的確是做了噩夢。
小姑娘站了起來，抱起壇子道：“太晚了，我得趕緊回家去?！?p> 謝陽也站了起來，目送著她離開。
小姑娘沒有著急著回家，她不知道該怎么回去。
她到了大渠邊上，把壇子放在腳頭，她越想越委屈。
天上的星星突然不見了，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在渠的另一面，那是一塊菜地，有一塊黑影站在那里。再有一會兒，他就到她的身邊了。
“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去？”“這壇子裝的什么？”
“你又不買！”
......
回到家后，小姑娘就趕緊燒些稀湯端了過去。
老人可是餓壞了，但就是吃不下去飯，“讓我去死吧，這活著真受罪啊。”
這些話幾乎已經成為了老人的口頭禪，在他倒下的大半年時間里，小姑娘早已經聽的耳朵起了繭子。
他不愿意吃飯，小姑娘就硬著喂他。
十分艱難的吃過飯之后，小姑娘還得忙活許多的雜物事。
老人癱在床上，他扭過來脖子瞅著，疲軟無力道：“昨晚上你就說要去集市賣酒了，今天也回來的挺晚，怎么樣？”
小姑娘剛刷過碗，又要為老人抹身子。聽到這句話，她停頓了下，隨后動作更加緩慢了些，苦笑道：“賣完了。本來是沒有的，就是路上又見了些人，在他們身上下了番功夫后，就賣干凈了。不過多浪費了時間，就回來晚了?！?p> 老人“哦”了一聲，然后用盡全力，又借著小姑娘手上的力氣才翻了身子。
這夏天，天氣熱的不行。白天根本沒有地方能躲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搖搖扇子，可這又不頂用。
屋里也悶，老人不能大幅度走動，躺床上難免要出一天的汗。
老人躺著的時候總是喜歡蓋著什么東西，這習慣在他小時候就有了，即使在酷夏也沒有改過。
只是時間一晃，他都老的認不出來自己了。
老人的背上老是出痱子，這和他的習慣有莫大的關系。這玩意磨人的狠，更教人心煩意亂。
他忍受不住的時候，就會伸胳膊來撓，有時候用力猛了，還會把皮膚給抓破。
小姑娘這些日子，每天晚上都會用水給他抹身子，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他能夠安心入睡。
她累的氣喘吁吁，對她來說，唯一的歇息的時候，就是寂寥的抱著碗吃飯望月吹風的時候了。
在草坪睡覺的時候勉強也算吧？
老人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咳嗽了幾聲。
小姑娘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有些疲憊的問道：“要喝水不？”
“咳咳咳......”
老人咳嗽的似乎沒了止境，扭過頭不在看她。小姑娘用小手緩緩的由上而下撫著他的背，想讓他好受一些。
“今天的酒不是都賣完了嗎，錢給我一些，你自己留一點兒買些必備的就行了。”
“你身體也不好，經不起折騰，更別想著出去跑了。錢留在我這里就行了。要買什么的話，給我說就行了，明天不著急去地里，我去給你帶?！?p> “那可不行，錢必須得給我。萬一你把我一個人扔這里了，我也沒錢，甚至吃喝拉撒都是問題，這叫我可怎么活?！?p> “你又亂說了......”
“我可沒亂說，我對你不好，以前也沒給你好眼色看。你肯定覺得我是個拖累，天天做夢都想著我死，對吧？”
小姑娘把手縮了回去，“早些睡覺吧?！?p> 老人腦袋偏了回去，祈求似的道：“我就是想把煙桿買回來?！?p> 小姑娘道：“家里人好像很早以前就不支持你抽煙?！?p> 老人哽咽道：“它是你奶奶的首飾換來的?！?p> 小姑娘身子一震，立了一會才道：“奶奶會讓你這么做？”
老人不說話。
她明白了。
門被輕輕的關上。
“讓我去死吧......”
......
這一切都收在謝陽眼底。
謝陽蹲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小姑娘就出現在他身邊。
“你不是去睡了？”
“睡不著。”
“你準備咋做？”
“啥意思？”
“你說酒賣完了，但是我知道，其實......”
謝陽說不下去了。
小姑娘卻沒由頭的低頭笑了，“不打緊的。家里又不是只有這一點，就是怪可惜的?！?p> 謝陽看著她。
“瞅我干啥？”
謝陽尷尬的捏了捏鼻子。
“你爺爺現在成這幅樣子了，你打算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能怎么辦？”
“我的意思是，你爺爺說的話...你們兩個......”
小姑娘道：“我爹走的早，前兩年我娘也離開了?，F在我們一家四口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p> “講實在的，我其實挺狠他的，因為他對我不好，他總是不待見我，有時候還罵我，說我掃把星?！?p> “那你？”
謝陽小心翼翼的問。
小姑娘無語道：“總不能撒手不管吧，是不是？”
謝陽尷尬的笑了笑。
小姑娘嘆了口氣，“從家里的擔子落在我身上之后，我真的快喘不過氣了。以前釀酒的事，都是爺爺看著做的，我爹他不喜歡這門手藝，不然就不會外出打工，更不會回不來了。我也是學著，還好有爺爺口頭指點，大半年過去，那些東西還算能喝，可外人不買賬啊?？傊馐窃絹碓讲缓昧?，起初還是會有長輩的朋友帶著照顧或是老客帶著舊情買走一些的，現在也沒有了。今天一滴沒有買出去，一滴也沒有收回來?！?p> 謝陽跟著沉默下去，“酒曬干了......”
小姑娘突然蹦起來，“我歇息了，你走吧?！?p> 謝陽點點頭。
至于小姑娘為何不懷疑他是怎么出現的，甚至不去深究，可能只有天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