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微微的雪花里，天空時灰蒙蒙的，大地是白皚皚的，謝陽的眼睛里，是霧蒙蒙的。
身著看似富貴的婦人從他的身邊經過，她有意的把身位錯的好遠。從她的眼神中，不難發現有鄙夷的色彩。
謝陽好奇似的將目光定在了這位婦人的身上，老舊卻擦明亮的黑色高跟鞋，看起來也倒與她裝扮相符。
等她走遠了，謝陽還是沒有跨出這一步。
起初謝陽就記得這位老板娘生的驚喜，具體穿什么，他就沒有在意了，不過應該是符合春夏交替時的衣服。
這一切都與他記憶中有些不同。
謝陽聽到了在店里，這對夫妻發生的口角爭辯，也聽到了出自婦人口中的一些羞辱之詞，可這些難上他心頭。
挪了挪步子，本來應該明亮的玻璃籠罩了一層寒霜，這也阻礙了謝陽的視線。
坐在木椅上的店老板背靠著墻，也不脫鞋，任臟兮兮的鞋面玷污著本來也不算干凈的桌棱。
桌子上放置的電視機正開著，屏幕前閃起的光亮在店老板的臉上都映照的有，不過是灰白的......
霧靄的玻璃，誰都不能將其望眼欲穿。十分鐘前的店老板還悉心擦過，這才多長時間，就又結上霜了。玻璃的右下角處，倒是不同尋常，這是他剛剛才四指相合，用力抿過的。
眨巴著眼，店老板就順著這么一個微小的點來尋求外界的光明。
那‘惡毒敗家’的女人離開時，他就趕緊爬到窗口小心翼翼的觀察，直到確定她走遠了，他才能夠放任自己。
“我就閑蕩得踩個桌子都要破口大罵，不講究一點人情禮面，好不通人性。好在我不愿意與你爭辯什么，可實在越想越氣才會在背后說這些，反正你也聽不到！”
“哎呀，相約九八！”
“這小子怎滴還不走，穿的這么薄也不覺得冷，真是個瘋子！”
店老板靈機一動，猛的一抬腿又狠狠砸了下去，“看他衣著也不是有錢人家，難不成買火柴是為了生火？”
“嘖嘖，慘兮！慘兮！”
一切盡收耳中！
謝陽撇嘴輕輕一笑。
可笑冬風說夏寒。
謝陽身子不動，扭動了腦袋，望天！
天上地上的種種，都好似與他拉遠了距離。
再然后，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自己孤零零得站在世間，時間好似靜止了，不見動物，連天上飛雀的翅膀都不再扇動了。
當眼前的景象開始無限縮小后，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這一切。
視線里的謝陽亦是如此，他做著相同的動作，不過卻像是想要抓住什么，那是潛藏在記憶最深處的......
眼前的一切似乎定格，像是一張相片，這是世間任何設備都捕捉不到的珍貴相片。
隨后他的手上真的出現了這么一張相片，相片上的與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樣。
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無論是相片里，還是‘現實’里的謝陽，竟都轉了身子用空洞的眼神望著自己，那沮喪的表情讓他壓抑的難受，險些喘不過氣。
三個‘謝陽’沒有征兆的一同嘆了好長的一口濁氣。
謝陽拇指和食指緊緊得捏著相片，目露深情地望著它與眼前的一切。
他微微抬高，相片里的景象竟與眼前的景象重疊在了一起。
相片逐漸泛黃，像是經歷了年代，有了些老舊的感覺，身在其中的謝陽亦是如此。
老舊的相片變得星星點點，萬千的光點碎片伴著寒風飄蕩在空中，愈來愈高，直入云層，最終化做雪花再次降臨人間。
一瞬間天旋地轉，謝陽出奇的沒有感到頭暈目眩，甚至沒有絲毫的不適，但卻無可奈何，只能隨波逐流。
當一切靜止后，他的眼前就只有漆黑黑一片了，他仿佛掉落到了萬丈深淵中，沒有光亮，沒有人跡。
謝陽的身上襲來一股涼意，他覺得自己身上被什么束縛著。
不知道從哪里吹來的冷風真如冬風一般，像針扎似的，深入骨髓。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里，謝陽想要始足，可任他廢去全身力氣，百般方法，千般功夫，仍然挪動不得。
悄悄地，一只冰冷的手爬到了謝陽的背后，這讓我心里發毛。
大手不曾停止，從他的背繞過肩膀胸膛，悄無聲息的觸及謝陽的脖頸，狠的一把抓住。
謝陽想要說話，可大手的力氣實在太大了，它的大拇指也抵在謝陽的喉嚨上，只要它稍一用力，拇指上的修長的指尖就會毫不留情的穿透他的肌膚，取掉謝陽的性命。
謝陽嘴唇連連打顫，既是被掐的，更是發自內心深處的那一股懼意。
就連謝陽都已經放棄了抵抗，放棄了心中浮現出的一萬種舉措，他聽到了一聲喊叫。
那聲音他無比熟悉，因為他也是謝陽！是景象里的謝陽。
黑暗中終于被撕開，一道耀眼的光照射進來，光暗交疊，人生之大觀。
金光色的光透過黑暗，裂隙之中，有無數道光束齊齊照射進來。
零星的發著暗淡金色的光點也從裂隙中慢慢飄了下來，謝陽癡呆得望著這些，仿佛忘記了身上心靈的痛楚，難以已開視線。
裂隙越來越大，他能夠看到的，也越來越多，這無不讓他覺得充滿了希望！
伴著轟隆一聲，天上再難尋得一處幽暗，可人間依舊一片黑暗。
這像是深不見底的洞，即使是光，也無可奈何。
黑暗之中，謝陽看到了自己，他跪在地上，手里拿著那張已經泛黃了的相片。他的臉上悲痛欲絕，想要嘶吼，卻發不出聲。
這股悲傷的情緒渲染到了謝陽，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都哭不出喊不出。
謝陽好想向前一步，伸出手去把他拉起來，這即使幫他景象里的謝陽，也是幫他自己。
被針扎似的胳膊千辛萬苦之下，終于如愿以償。
他的背上沉重如山，謝陽鉤著步子，可沒等他碰到另一個謝陽，他自己就幻化成了光點，逐漸飄蕩在空中。
光點數都數不盡，他知道，這都是他的身子。
當他醒來的時候，收音機還開著，里面有點播員的聲音，“剛剛播放的就是那首合唱的《相約一九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