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發大了,輕盈的雪花不斷地飄灑在許文軍的頭發里、衣服上,甚至鉆到他的脖子里。他緊了一下衣領,縮縮脖子,著急著趕緊回家,卻不敢跑起來。這時地上已經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稍不留神就可能摔個仰面朝天。許文軍和父親一前一后的走著,倆人低著頭,許文軍問父親:“這天氣村里還有活動嗎?”
“有了,戲班子早上就來了,估摸著現在已經搭好臺子了吧?!?p> 許文軍覺得這也是白費功夫,就是人在戲臺子里面唱了,能有幾個人去看。他倒是不怕這種天氣,況且也習慣了在這種天氣下進行訓練。只不過他是不喜歡聽戲,戲一唱起來咿咿呀呀拖個沒完沒了,可能就是老人們年紀大了,反應也不如年輕的時候那樣靈敏了。這種慢節奏曲調正好符合老年人的年齡特點,年輕人還是聽流行的音樂就好。
許文軍和和父親分享者自己的看法,父親笑著對許文軍說:“你說著倒也沒錯,可我們小時候哪有什么流行歌,革命歌曲倒是很愛唱。也簡單會幾句戲詞。”
父子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雪下的愈發大了,似乎剛才輕盈的雪花只是前奏,“好戲”才剛剛開始,現在的雪花似乎是加了盔甲的重裝部隊,一朵朵張牙舞爪的從天而降,一會兒功夫就落了許文軍父子倆一身,眉毛、頭發都被染成了白色,父子倆加快腳步,也不在乎隨時被滑倒的危險,急急忙忙往家的方向跑去。
飄落的雪花覆蓋著每一寸土地,銀裝素裹的大山隱藏了她灰土的單調,在這寒冷的季節里繼續彰顯她的蕭瑟悲涼。可是一過寒冬,大山換上色彩繽紛的彩裝的時候,許文軍發現自己的著裝跟大山竟然出奇的相似,在這寒冷的季節他只有三種色調的衣服:黑、灰、白。等到了夏季在外出換上便裝的時候,他衣服的色調就會變得豐富起來,看來人與自然在某種程度上還是相通的。
爐子里的火苗燒的正旺,正不斷地向外吐著舌頭,不一會兒,竟然把爐圈燒的發紅。許衛強的母親趁著火旺,趕緊在爐子上座了一壺水。水剛放在爐子上,水壺就發出呲呲的聲音。
許衛強正在爐子前擺弄著紅薯,他喜歡等爐子燒的沒有火苗的時候,把紅薯放在爐子里面的邊兒上,中間要不斷地翻著紅薯,以防一面烤焦了,另一面還是生的。爐子燒的熱氣正旺,家里暖烘烘的,一點也感受不到這季節的嚴寒。許衛強的母親說:“你多烤點,等你爸和你哥回來的時候吃上熱熱身子?!?p> 過了不一會兒,許衛強聽到大門吱呀一聲,他知道是父親和哥哥回來了。母親聽見聲音后朝窗子里瞭了一下,趕忙拿著雞毛撣子出了屋。許文軍和父親剛進了院門,許衛強驚訝不已:這不是活脫脫的兩個移動的雪人嘛!兩個人的鼻孔里噴著白氣,進來也不說一句話,母親拿著雞毛撣子趕緊給父子倆拍打著身上的雪,許衛強看著父親和哥哥,感到有點羞愧,看著壺里的水已經燒開了,趁著他們還在外面,早已給他倆倒好了水。
父子倆進屋,看見許衛強坐在屋里頭嘿嘿的對他倆笑著,許文軍過去輕輕的朝他的腦袋上彈了一下:“我還以為你丟在山上了,誰成想你自己先跑回來了!”
許衛強摸摸自己的腦袋,不好意思的笑著說:“我實在是走不動了,想著你和爸上山就夠了,就自己下來了?!?p> “強強,你的紅薯烤焦了,你也不看看!”父親著急的撥拉著爐子里的紅薯大聲的喊道。
“有紅薯嗎?好了沒有,好了拿出來嘗嘗!”許文軍一聽到紅薯,突然感到肚子餓了起來。一會兒又想著這許衛強倒會享受,自己烤著火吃著紅薯。
雪似乎是到了尾聲,稀稀拉拉飄著一絲絲細細的白毛。父親坐在爐子前暖和了過來,看著雪快停了,就去院子里掃雪去了,哥哥把最后一個紅薯吃完,把嘴一摸,也跟著父親出去了。許衛強坐在屋子里覺得有點尷尬,也拿了一個方形鍬去院里鏟雪。父子三人干的熱火朝天,很快就把雪掃在了一起。許衛強和哥哥特地還堆了四個雪人,象征著他們一家四口人。
許衛強正準備放工具,就聽得噼里啪啦一陣陣鞭炮聲從外面響起,他細細聽得這鞭炮聲像是從村里大隊廣場上發出來的。聽著外面的鞭炮聲,許文強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對哥哥說肯定是外面滴的活動開始啦,我們也出去看看,不然就錯過了就得等到明年了。
弟弟許衛強的話也喚起了許文軍兒時的記憶。正月里,他最喜歡的就是穿著新衣裳、口袋里揣著過年的壓歲錢和小伙伴們一起買幾盒擦炮在村里的場子上盡情地玩耍。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很是讓人懷念。
風停了,雪也停了,天開始放晴,天空中的云朵似乎散得很快,從大清早到現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湛藍的天空中只留下了幾朵輕盈的白云在點綴著這冬日的色彩。許文強哥兒倆走到村中的廣場,這里已經被打掃得干干凈凈,擺攤子做買賣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在街上支起了攤子。有的孩子穿梭在等著看戲的人中間。許衛強津津有味地看著場上的人在忙著搭戲臺子,卻不料有人在他身后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猛地回頭一看,一位膚白貌美、身材修長的姑娘正沖著他嘿嘿的笑著,許衛強愣了一下,腦子里使勁兒的回憶著,看看腦袋里的存儲有沒有眼前的這個人。這姑娘對許衛強說:“老朋友,是不是快把我忘記啦!我是班秀英啊!”
許衛強聽到班秀英這三個字,著實把他驚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似乎都忘了合上。如果不是吸進來的冷氣,鬼知道他還要楞到多會兒。班秀英對許衛強說:“老朋友,好久沒見,這幾年過得怎樣啊?”
“哦哦,我挺好的,你呢。聽說你考到一中了,也沒機會去看看你?!痹S文強說話斷斷續續的,腦子里到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甚至無法有效組織自己的語言。
其實許衛強上初一的時候就知道她上了縣一中。還記得考試的時候,他們曾經在考場相互鼓勵時的場景。出于某種原因自己也不好意思去學??此?,誰知道這一過就快三年了。在許衛強眼里,班秀英一直是美好的存在,從小就和優秀相伴相隨,家庭美滿幸福,生活無憂無慮,她從小到大就是屬于那種讓人仰望的那種人。
“聽說你也在縣里讀書,這兩年你也不去家里看我,你是知道我家的地址呀!”班秀英說的飛快,許衛強一時接不上話,只在心里閃過一個念頭:你咋不來村里找我!不過很快就又被班秀英帶回現實中了。
“你怎么回村了,有什么事嗎?”許衛強一會兒一個疑問,縣城里估計比這里更熱鬧,她來這里干什么。
“我媽媽帶我看個她的好朋友,你知道這人是誰嗎?這個人你很熟悉的哦!”班秀英說到最后故意把聲音抬高,就是想讓許衛強猜猜。
“這我可猜不出來,陳老師在這里有很多認識的人,你說的是哪一個?”許衛強真的猜不出來,班秀英的媽媽陳老師待人和藹可親,村里很多人都是她的朋友。
“這個人就是你姑姑!”班秀英說完之后便哈哈大笑起來。
許衛強突然想起來,當年“大?!背鍪潞筮€是姑姑牽線搭橋讓他住的陳老師家了。姑姑和陳老師的感情很好,兩個人的年紀也相仿,雖然姑姑沒有讀過什么書,但和陳老師總有說不完的話,這次帶班秀英回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陳老師還好吧,有幾年沒見她了。”
“挺好的,再過幾年她也退休了。她現在就在你姑姑家,你不去看看她?”
不知道為什么,班秀英的每句話總能喚起他的注意。
“嗯,走吧。哦,對了!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我哥哥!他叫許文軍!”許衛強一下忘記介紹自己的哥哥了。
許文軍和哥哥互相道了聲好,許文軍笑著對班秀英說:“我這弟弟平時的機靈勁兒咋到了你這兒就消失的一干二凈了!”許文軍說完,班秀英臉紅的像紅蘋果。似懂非懂的看著許衛強笑著說:“我咋看不出來他的機靈勁兒呢?”
“走吧走吧,好不容易陳老師來一回,我們去姑姑家看一下吧!”許衛強臉紅著對著兩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