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過了。”山羊胡放下喇叭，拿起對講機：“通知各部門先休息半小時。客串的演員還沒到么？”
“齊導，黃立森團隊說他最近太累了，剛從意大利坐飛機回來，先睡下了。”旁邊的劇務主任道。
“那我特么怎么辦？”山羊胡怒目圓睜：“老子把所有不需要他入鏡的戲份都拍完了，你現在難道讓我就在這干等著，然后對所有人宣布，今天計劃取消？”
“他……他說可以改明天晚上。”胖乎乎的劇務主任有些畏懼的笑了笑，訕訕道：“要不……這場戲改明天？”
“改個頭！老子特么廢了多大勁才跟交通部門協商好，就今晚，明天你給我封路？然后明天傍晚州廣塔下的封路許可延期到后天？”
山羊胡氣的想罵人，轉念卻又想到客串那人的咖位，于是又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給黃立森那邊發個消息，道個歉，就說劇組時間安排不當的原因，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好。”劇務主任松了口氣，點頭回消息去了。
山羊胡坐在椅子上有些愁眉苦臉，大半夜的去哪兒找一個五六十歲的生臉演員頂這個位置。組里剩下能演的年紀都不夠，年紀夠得又不會演戲，亦或是已經飾演著角色出過鏡了。
難道要改劇本？可這幾場戲又很關鍵。一改的話很多拍好的鏡頭都要作廢。
他承擔不了這個責任，也不想去擔這個沒必要的責任。面對再次上漲的預算，制片人和投資方會瘋掉的。
“齊導。”常開心突然牽著姜欣彤走過來喊了一聲。
“嗯？開心啊。”山羊胡勉強擠出笑容：“抱歉哈，你的戲份又要延后一會兒了。你要是困的話就先回保姆車上睡會兒吧，等好了我再讓助理叫你。”
“我無所謂的，都已經習慣了。”常開心笑了笑，注意到山羊胡的樣子，詢問道：“齊導，出什么事兒了嗎？”
“沒事，就是黃立森今天來不了。金權國這個角色的戲份可能今晚拍不了了。”山羊胡有些可惜的說道。
“哦。”常開心點了點頭。她倒是知道這個角色的重要性，甚至也能數出好幾個人來幫忙，但現在這個點，她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對了，有事么？”山羊胡抬頭問。
“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常開心笑了笑，介紹道：“這是我侄女，彤彤。從小就喜歡演戲，導演您看看怎么樣？”
山羊胡瞬間了解來意：“哦，這個啊，好說。我晚點兒讓編劇加個角色就行。”
“那先謝謝您了。”常開心微微鞠躬，絲毫看不出大明星的架子：“就一兩個鏡頭意思一下就行了。小姑娘嘛，好奇，想過過戲癮。”
常開心并不打算讓他為難。
“沒事沒事，這都是小意思。”山羊胡大氣的擺著手，絲毫看不出剛剛才因為黃立森和劇務主任發火的樣子。轉而轉了轉眼珠子：“對了，剛才那個……”
“我男朋友。”常開心大方回應。
“我看著眼生啊。”山羊胡試探道。
“圈外的嘛，來看我。”常開心笑容有些甜美。
“要不要幫你保密？”山羊胡問。
“不用啦，我也沒打算瞞著。”常開心隨意道。
“行，你有數就行。”山羊胡點了點頭，轉念卻有個大膽的想法涌了上來：“咳咳……那個，你男朋友……有表演經驗沒？”
“哈？”常開心瞪大眼睛。
……
“舅媽，你說老舅要知道我自作主張讓你幫我跟導演要了個角色，會不會揍我啊？”姜欣彤眼睛四處亂竄，剛才沒找到想要簽名的孫毅杰，只能讓常開心這個前CP的舅媽幫忙要個角色嘗嘗新。
看到了那邊正在道具組桌子上把玩著道具槍的陸昭，頓時就有些后怕了。
“這有什么，你就是好奇體驗一下演戲的感覺而已。”常開心晃悠著姜欣彤的肩膀，卻又改口道：“如果你老舅真要揍你的話，我……我就幫他一起揍。”
常開心說完，狡黠的一溜小跑。
“哈？”留下姜欣彤懵了。
“陸昭！”常開心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
“怎么了？”陸昭放下頗有質感的道具槍，扭過頭來。
“那個……”常開心對旁邊的工作人員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看著陸昭欲言又止：“……導演讓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客串一下。”
“客串？”陸昭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恩。”常開心點點頭：“之前安排客串的演員臨時來不了，角色設定只有你差不多符合，所以導演讓我問問你，想請你幫個忙。你要是沒興趣的話我就回絕了。”
“什么角色？”陸昭沒有拒絕，演戲這種新鮮事兒，他確實沒體驗過，但他還是有蠻大興趣嘗試一下的。
好歹年輕時候也是個幻想著萬眾矚目的天真少年。
“一個黑道大哥。一共兩場戲，一場在州廣塔，一場被追殺。雖然鏡頭不多，但是比較重要，是個承上啟下的角色。”常開心解釋道：“今晚拍的就是被追殺的戲份，具體的我帶你去問導演吧，這角色跟我沒有交集，所以我也沒去了解。”
“我試試。”陸昭沒有拒絕，笑了笑道：“就怕演不好給你丟人了。”
“沒事，本來也是幫忙，我跟導演說了你沒演過戲。”常開心挽著他手。
走到那邊，山羊胡依舊坐在導演位上，只是一直注意著兩人來的方向。
“齊導。”常開心介紹道：“這是我男友，陸昭，這是齊正齊導，這部劇的導演。”
“齊導你好。”陸昭伸出手握了握。
“你好你好。”山羊胡齊正這才看清楚原來陸昭只是頭發比較白，看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歲，并沒有他先前一瞄判斷的那么大。原本以為是常開心的后臺，準備公開了，這才客客氣氣的讓常開心去問問，鬼知道這些大佬會不會介意。現在看來應該只是個二代。
所以稍稍放下些心。
“陸先生是從事什么行業的？”齊正問。
“廚師。”陸昭遞了根煙：“抽煙么？”
“廚師？”齊正有些驚訝，接過煙點燃，腦補道：“哦~懂了，陸總年輕有為哈，真是低調。”
“？？？”陸昭愣了愣，心說我低調個錘子。
不過也沒太在意，繼而問道：“齊導，我聽常開心說，有個客串的演員突然來不了？”
“是啊。說是太累了，剛到州廣，想先休息一晚。”齊正嘆了口氣：“這角色雖然戲份不多，但也算比較重要的，所以我才想著讓開心問問您有沒有興趣。”
“我之前沒演過戲，您要是覺得行的話，可以試試。”陸昭回道。
心里想的是，導演也不像印象里那樣，都是吹著胡子罵人的暴脾氣嘛，連說話都帶敬語。
“沒事沒事，先試試，實在不行的話只能改天再說了。”齊正揮了揮手，助理遞來一張薄薄的A4紙，寫了兩面的鉛字：“這是這角色的劇本，您看看，沒問題的話半個小時后就拍。時間有些緊，您擔待。”
陸昭接過來看了看，確實如同常開心和齊正所說的一樣，戲份不多，一共兩場。
第一場是在州廣塔內，辦公室里，接受了主角的以利誘之，同意他上位。
第二場是警察來調查，讓助理搪塞后，警覺的化妝潛逃。可惜的是帶上了臥底身份的主角，自然逃不過警察的追捕。最后被主角表明身份后擒獲，卻礙于知道的秘密太多趁機選擇自殺。
這第二場，也就是手下小弟都掩護他逃走被抓捕或擊斃后，被主角用槍指著腦袋，聽著主角十分裝逼的說：“對不起，我是警察。”的那場。
對于電影來說，這個角色的戲份足夠一個小配角了。但對于時間更長，動輒四五十集的電視劇來說，滿打滿算不到二十幾分鐘的戲份，確實算得上客串。
今晚拍的是從州廣塔逃出來后，被警察追捕的戲份。
陸昭總結：一個角色地位很高，也讓人印象深刻的龍套。
陸昭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能演。雖然可能比不上那些專業的演員。
畢竟他只是曾經有過愛好。
如果讓他面對一群陌生人，扮演一個黑道大佬，條件允許下，他確實能演個像模像樣的。但陸昭不會天真的以為拍戲就這么簡單，否則的話人人都能當演員了。
畢竟謀劃謀劃，讓人相信自己是黑道大佬很多人都能做到。騙人而已，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
陸昭記性還算不錯，十分鐘后就記下了臺詞和大致的肢體語言。這對于一個每天都要看著抽油煙機上貼著的琳瑯滿目的菜單炒菜，短時記憶極高的廚師來說，其實算不上多難。
齊正見他記得差不多了，便道：“我待會兒讓人給您大概走一遍，您模仿著他就行了。夜景戲模糊，也沒幾個特寫。”
“嗯。”陸昭閉眼思索著，在腦海中模擬一個黑道大佬的形象。當然，都是臆想。不過也有點親身經歷，因為他母親那家有個表哥就是混黑道的。雖然只是手下有幾個小弟，但從某些程度上，應該是可以替代的。
齊正拿起對講機：“通知各部門，二十分鐘后開拍金權國逃亡的戲份。場務去個人通知孫老師，化妝組過來，給演員上妝。”
兩個人匆匆跑來，一男一女，男的是那個大腹便便的劇務主任，女的應該是化妝師。
“導演，演員找到了？”劇務主任喘著粗氣。
“嗯。”齊正看了眼氣喘吁吁的劇務主任沒說話，轉而對化妝師道：“帶演員去上妝。”
“老師請跟我來。”女人客氣道。
“好。”陸昭點了點頭。
一個藍色的行軍帳篷里，桌椅板凳有些雜亂的擺放。幾名男女或坐或站著，旁邊還等著幾個坐在旁邊小凳子上化妝的黑西服。都是收到通知后過來的。
因為算是這場戲的主角，帶著他來的化妝師專門讓一個黑西服站起來，先給他化。
坐在他旁邊的人有點眼熟，陸昭想了一下，可不就是跟他對戲的孫毅杰么。這兩年混出來的，只是陸昭升主廚后就很少有時間看劇，所以印象不深。
孫毅杰穿著戲服，一件格子外套。外套因為劇情需要有些臟兮兮的，不過因為是處理的，所以并不難聞。化妝師更換眉筆的空隙，孫毅杰側過頭來，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陸昭：“演員？”
“不是，廚師。”陸昭回道。
“哦。”沒了聲音，只是表情有些失望。
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警服的年輕人化好妝站了起來，飾演的是追捕陸昭的警察之一。
“常老師，有位置了。”帳篷外傳來聲音。
常開心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姜欣彤。
雷婷不見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常開心有些驚訝的打了聲招呼：“咦，毅杰，這么快？”
“心姐。”孫毅杰笑著回：“睡不著，一直待在帳篷里看小說。”
“哦，難怪剛才找不到人。”常開心點了點頭，指著姜欣彤道：“我侄女，彤彤，不麻煩的話想要個簽名。剛才找你半天沒找到。”
“沒問題啊。”孫毅杰揮了揮手：“彤彤你好。”
“您……您好。”姜欣彤難得有些卻生的打著招呼，趕緊從背后的包里翻出筆記本。第一次跟偶像要簽名，還是這么近的距離，讓她有些臉紅的手足無措。
孫毅杰好笑著拿過本子唰唰兩下簽了名，還留了言：致彤彤，學習努力哦。
常開心看到姜欣彤圓夢了，也就走到陸昭身后幫他按肩：“感覺怎么樣？”
陸昭第一次化妝，看著鏡子里化妝師的手因為常開心的關系，有些顫抖的在他臉上涂抹著，感覺有些奇怪，也有些別扭：“挺新奇的。”
“彤彤也想體驗一下，我就幫他要了個角色。打醬油的，不影響劇情。”常開心看到陸昭頭發上片細微的煙灰，應該是被風吹到的，順手撥弄掉。
“隨她吧，滿足一下好奇心，見見世面也好。省的之后被哪個混蛋勾勾手就騙走。”陸昭道。
“老舅，你會演戲么？”滿心歡喜收到簽名的姜欣彤，瞬間因為陸昭的嘲諷拉下了臉。湊了過來，幽怨道：“可別太難看被導演罵的狗血臨頭。”
“肯定比你強。”陸昭翻著白眼打擊道。
孫毅杰剛才一直待在帳篷里，不明白外頭發生的事兒，看到常開心和陸昭親昵的樣子，于是問：“心姐，你們……”
“我男朋友啊，彤彤親舅舅。”常開心大大方方的說著，然后坐到了孫毅杰旁邊，剛剛那個飾演警察的演員空出來的位置。她也有戲份，因為擔心主角王源而跟來的。
“準備公開了？”孫毅杰有些驚訝：“會不會有點突然？”
“無所謂啦，反正我合約里又沒有限制。”常開心被化妝師擺弄著小臉道。
“是么……”孫毅杰眼眸中一閃而過的黯淡。
常開心察覺到，好奇的問：“你也有？”
“不能說。”孫毅杰凌磨兩可的道。
常開心想到孫毅杰才出道兩年多，也就釋然了。
姜欣彤眨巴著大眼睛，消化著驚人的內幕消息。
“所以我挺羨慕你的，心姐。”孫毅杰笑了笑：“大大方方的公開，不用逛個街都不能去。”
“其實你已經可以換約了。”常開心猶豫了一下，然后道。
“我經紀人說等這部戲后給我換。”孫毅杰有些苦惱道：“不過我覺得不太可能，我轉型還早。”
陸昭聽了半天，有些奇怪的問：“到了你們這種程度，還會限制不能公開真實情侶關系么。”
孫毅杰沒有回答，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常開心解釋道：“入行第一份合同基本都是十年的，各種條款限制，畢竟你是個毫無名氣的新人，公司花錢捧你，你自然得按著他們給你制定的路子走。然后等你有一定名氣了，雖然會給你換合約，但基本只是上調分成，然后公司視你的定位和人設決定是維持你單身形象吸引女粉絲還是走演技派，專注獎項。”
“除非你已經到了能夠無視輿論的地位，亦或是對方也是圈內人，可以配合著捆綁炒作，兩全其美。”
“哦。”陸昭有了大概的了解。
化好妝，來到了拍攝地點。
街邊，準備好的演員們披著大衣，三三兩兩的，或站或坐的抽煙閑聊。
場務把最新修改的時間表貼在公告欄上。
陸昭原以為劇組是個很神秘的地方，所有人都不茍言笑，認真嚴肅……除了偶爾的12345之外。但了解后才知道，劇組日常除了工作外，其實和幾個廚師休息時候坐在后廚冰柜上聊天扯淡的姿態沒什么區別。
有聊工作的，也有聊新戲的。亦或是說著上次遇到了某個大咖，要到了簽名。嘛……明星也是有偶像的。
“各位老師注意下哈。”副導演拍著手，將人群目光吸引到他身上。
“三點四十分正式拍攝，各戲份時間表上也安排了。預計六點半收工，導演定了位置吃早飯，想一起的拍攝結束后可以留下。”副導演朝陸昭和孫毅杰走了過來，先是跟常開心打了聲招呼，然后對著孫毅杰和陸昭道：“孫老師、陸老師，導演安排先走一遍機位。”
“好。”畫完妝的孫毅杰模樣有些狼狽：“第幾場？”
“四十三幕第六場，金權國Game?over那場。”副導演小心翼翼的回應。
孫毅杰揮手讓助理拿過來劇本看了看，溫習了一下，然后朝陸昭道：“陸哥，試一下？”
因為常開心的關系，孫毅杰不知不覺間態度好了很多。
“我第一次演戲，勞煩您帶著點兒。”陸昭并沒有為此而驕傲，依舊態度良好的回。
這一幕難度挺大，雖然只有孫毅杰和陸昭。再加上陸昭本身就是第一次演戲，所以先試一遍還是很有必要的。
劇情是王源和金權國甩開警察后，對峙的場面。
也就是王源十分裝B的說出那句：“對不起，我是警察。”的那場。
比較重要。
陸昭雖然不明白為什么齊正不先安排沒有什么特寫的逃亡戲份，不過這不是他該操心的。
設定中金權國腹部中了槍傷，虛弱無力，所以陸昭此時的妝容也是如此。因為他面像本身就比較成熟，加了幾筆后年紀瞬間漲了十多歲，勉強可以和角色設定的年紀匹配。一頭自然的白發是最搭的，不然齊正也不會考慮他。
副導演細致的講戲，說著角色此刻應該表現的狀態，以及一些注意事項。比如不要走出鏡頭，甚至用石子擺了幾個點位。就是防止陸昭演著演著鏡頭里看不到人了。
陸昭用心記著，又和孫毅杰大致過了一邊，差不多后，才朝副導演點了點頭，示意OK了。
第一次拍戲，而且是幫忙，還兼著常開心男朋友的身份，他也不想搞砸。
為此，兩人還來了一段長跑，來回折返直到汗流浹背，以滿足劇情任務的此時應該有的模樣。
講完戲后，這邊機位也擺好了。錄音師手持話筒高高舉著，燈光師舉著燈泡和反光板，各個部門分工明確。
常開心領著彤彤站在不遠處的人群里觀看，姜欣彤好奇的看著注目禮最中央低著頭還在琢磨的陸昭。想看看老舅表現的怎么樣，會不會真的被導演狗血淋頭的罵撲街。
齊正左手喇叭右手對講機，對著喇叭喊：“各部門就位。”
對講機里緊接著傳來聲音。
“攝像組OK。”
“錄音組OK。”
“演員補妝完畢。”
“燈光OK。”
“道具組OK！”
“兩位老師準備好了。”
“好。”齊正舉著喇叭，看著監視器傳來的畫面，待到場記舉著板子到攝像機前，猛一揮手：“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