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汐平時幾乎不出門，來往的朋友一只手都數的過來，平時也不怎么跟家里打電話。

　　林雨汐躺在沙發上，一個人發呆。

　　放在肚子上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然后接起來。

　　“小林啊，你忙嗎？”女人的聲音很溫柔，但是也聽得出有一些緊張。

　　林雨汐坐起身，“不忙。媽，家里有什么事嗎？”

　　她幾乎沒有主動給家里打過電話。為數不多的幾次通話也是因為家里有事，需要她幫忙。

　　“不是家里……是小澤。小澤不是快要高考了嘛。我也……唉……”說著說著，手機那頭的人突然嘆了一口氣。

　　蘇萍不知怎么說才合適。

　　“媽，你不用著急，慢慢說，我聽著呢。”

　　蘇萍緩緩說：“前兩天小澤放假回家，就在飯桌上聊了聊將來的打算。我想著讓他去個師范學校，以后當個老師之類的，像你一樣最好。小澤就有點生氣了，說什么萬一考不上之類的。然后從家里回學校了，就沒再回來。”

　　林雨汐皺了一下眉，沉思了一瞬，“媽，您不該說這些的。小澤要高考，壓力很大是自然。他有他的人生，和我的人生不一樣。您不用處處都想著讓他像我一樣。”

　　再說了，她有什么好的？她的人生這么糟糕。

　　“小澤現在給他打電話也不接，眼瞧著再半個月就高考了，我心里挺慌的。”蘇萍越想越擔心，“也怪我嘴笨，也沒什么文化，早知道就不多嘴了。”

　　蘇萍一直覺得自己小學畢業的水平，幫不上林雨澤什么。林雨澤馬上就要高考了，萬一因為她的三兩句讓林雨澤沒考好，那可怎么辦啊？

　　林雨汐說：“你放心吧，我會聯系小澤的。他現在年紀還小，青春期吧，比較叛逆。您也不用太擔心。”

　　“這樣啊……”蘇萍聲音小下去，“小林啊，你要不要和你爸爸說兩句啊？”

　　林雨汐抿了抿唇角，“好。”

　　對面應該是把手機給了林雨汐的爸爸。

　　手機里只有呼吸聲，林雨汐張了張嘴，最后還是喚了一聲：“爸。”

　　“誒。”那頭應了一聲。

　　林雨汐柔和下眉眼，“您身體還好嗎？”

　　“就……還那樣吧。腰不怎么好，年紀大了。”林斌的聲音聽得出有一些蒼老。

　　“您不要太累了，家里缺錢的話就跟我說。不用天天往果園跑，有必要的話就雇幾個人，不要都自己干。您和媽也不年輕了，照顧著自己一些。”

　　林斌看了一眼身邊的蘇萍，“爸知道，我和你媽身體好著呢。”

　　蘇萍正忙著擇菜準備午飯。

　　林斌拿著手機走到窗戶邊，看著自家的小院子，“小林啊，你要是聯系小澤的話，替你媽多囑咐幾句。小澤他……還小。”

　　“我知道。”林雨汐應聲。

　　林斌的手搭在窗戶邊緣，他說不出什么貼心的話，只能又說那幾句籠統的，“你在外面工作也要照顧好自己。”

　　“好的。”

　　隨后，一陣沉默。

　　林斌動了動喉嚨，“那掛了吧，也沒什么事了。我和你媽都挺好的，家里也都挺好。”

　　“嗯。”

　　電話被掛斷了。

　　林雨汐坐在沙發上怔然發呆。

　　她和家里的關系……就這樣吧。當初從家里搬出來，有兩方面的原因。

　　一個是自己的心理狀況很差，不想讓他們擔心。二是……她總沒有歸屬感。

　　蘇萍不是林雨汐的親生母親。林雨汐的父親和母親是離婚，而蘇萍是喪夫。林雨澤是蘇萍帶過來的兒子，和林雨汐差了七歲，今年剛剛要高考。

　　蘇萍對林雨汐很好，雖然是后媽，但是對林雨汐也算無微不至。

　　但是……林雨汐受不了這份好。

　　大概是因為蘇萍的好，讓林雨汐覺得自己的母親有多差。這樣的落差感，讓她心里無法把生母的形象樹立的高高在上。

　　那個女人離婚的時候，什么都不要，一心只想離開，去尋求她所謂的……更好的生活。什么都不要，包括作為她女兒的林雨汐。

　　被拋棄的感覺可真讓人覺得難過。

　　以前小時候不太懂，也會有一種恨。大了之后，也就漸漸釋然了。

　　沒人有資格阻擋另一個人去追求他想要的生活。

　　她也沒資格阻擋那個女人。

　　因為一個人的人生，是自己決定的。而不是要因為另一個人一再放棄自己的原則和想法。

　　所以她就不恨了。

　　那個女人本就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權力。

　　雖然作為一個母親……那個女人可能很不稱職。

　　林斌是個農民，小學畢業的水平，頂多認識個字。一輩子都在地里勞作，自家的果園，每年都忙著買水果。勞勞碌碌的一輩子。

　　他不善言辭，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一個老實的鄉下人。

　　但是他對林雨汐很好。離婚之后，林斌單獨照顧了林雨汐五年。林雨汐十五歲的時候，林斌才和蘇萍結婚。

　　林斌看得出林雨汐的種種不適應，他不說，也不阻攔。所以當林雨汐決定從家里搬出去的時候，林斌沒有任何舉措。他無條件支持林雨汐的一切。

　　因為林雨汐可以一個人過的很好。遠遠比在這個家里要好得多。

　　林雨汐在外面經歷的種種，都鮮少同家里說。因為就算說了，也沒什么解決的方法，無非是又多添一些煩擾。

　　當初她躺進醫院里，都沒敢通知家里人，第一個被叫去醫院的人是顧紫漪。

　　因為就算通知了林斌和蘇萍，也不過是讓他們更加擔心，僅此而已。

　　林斌對林雨汐的要求很簡單。不干作奸犯科的惡事，不干凈的錢一分不賺。

　　林雨汐一個人在沙發上發了好一會兒呆。許久才回過神，她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確認了一下此時此刻的時間。

　　估摸著再過一會兒林雨澤下課就要午休了，那個時候她再打電話過去就是了。

　　林雨澤是住校，雖然學校不讓帶手機，但是以防萬一，怕有急事聯系不到人，就還是讓他帶著了。

　　十一點四十分，林雨澤下課，林雨汐將電話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