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9 春秋大夢
江寧盯著程瞎子,半晌不說話。
程瞎子既然讓自己不要插手這件事,那至少說明,林霄師兄的暴斃,他是知道的。他一個在黑市里賣酒的人,終日不見天日,如何知道外面的事?
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是程瞎子經(jīng)常出去,但是從江寧的判斷來看,這人衣著邋遢,眼神迷離,能少走一步是一步,經(jīng)常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就是程瞎子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江寧終于開口:
“程老板,多謝你的好酒。有些事,明知不可為,卻要為之。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我必須查一查。”
程瞎子搖搖頭。
“明知不可為,卻要為之。江兄弟,你是不是傻?”
江寧:“我做人的原則便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傻不傻的倒無所謂,人生一世,難得糊涂而已。”
程瞎子嘆了口氣,好像被江寧吃定了一般。
他總覺得這個小子講出來的話,很對自己的脾胃。
可惜啊。
要是能早點遇上這小子,自己的命運或許有另外一番際遇也說不定。
“江兄弟,你也別怪老程我打擊你。那個暴斃的六境高手,乃是修道院的弟子。你如此關(guān)心此事,想必也認(rèn)識此人,倘若你也是修道院弟子,當(dāng)我沒說。倘若你不是,就憑你,想要在兩條大鱷之間游刃有余,還不夠。”
程瞎子不虧是老江湖。
江寧未曾透露一星半點,就被程瞎子猜個八九不離十。
兩條大鱷?
修道院算一條,還有一條是誰?這世間,還有誰能算得上可以和修道院掰手腕的大鱷?
答案呼之欲出。
江寧想了想,問道:
“程老板如何知道這事是帝國干的?”
程瞎子答非所問,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春秋大夢。有的人對成仙野心勃勃,有的人對權(quán)勢戀戀不忘。不過,想要一統(tǒng)這方天地,又談何容易?”
頓了頓,程瞎子又道:
“無非是害了些無辜的性命,引起些不必要的紛爭。真正的大敵,卻從沒人看得見。”
江寧聽的費腦。
自己問的是,這件事真的是帝國干的嗎?程瞎子卻扯出這么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讓江寧很困惑。
“程老板,什么是真正的大敵?”
程瞎子見江寧問起這個,心中哀傷,道:
“南昆州魔族異動,千年之內(nèi)必將卷土重來。可惜,這事被帝國封鎖的緊緊的,整個天下也沒幾人知道。”
“南昆州?魔族?”
江寧心中大駭!
這程瞎子莫非在說些瞎話?
這里是西極州,他上哪去知道南昆州的事情?
不對不對。自己不過是問他幾天前的一宗命案,他為何要和自己講什么魔族大敵?
“程老板,這事……?”
“大夢幾千秋,今夕是何年啊!”
程瞎子唱了句調(diào)子,便倏然入睡。再也不肯回答江寧的問話了。
江寧又喊了幾句,見程瞎子始終不肯睜眼。無論是真睡還是假寐,江寧知道,這是程瞎子在送客了。
江寧把季塵搖醒,想起剛剛程瞎子說的話,總覺得意有所指。
季塵睡了一覺,臉色好多了。
見江寧邊上放著三個酒壇子,臉色又變得煞白煞白的,道:
“江寧,你還在喝?”
“不喝了。酒多傷身,咱們走吧!”
季塵這才放下心來,啰嗦道:
“你看,我就說了嘛。沒事少喝酒,多喝茶。喝茶養(yǎng)生。”
“那我也不喝茶。”
“你就是太年輕,還不懂得這個理。養(yǎng)生其實也是修行的一種,咱們拼命修煉,不就是為了長生嗎?”
季塵諄諄善誘。
江寧打斷道:
“那是你。第一,我修煉一點都不拼命,隨緣。第二,我就算修煉,也不是為了長生,而是為了看看自己有沒有不一樣的人生。”
江寧想起程瞎子說的春秋大夢。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春秋大夢,有人高有人低,就算是這臨安城里的普通百姓,也會有妄想一朝富貴的那一天。
做人如果沒點盼頭,又如何在這世道走的下去?
眼下有一點是可以確認(rèn)的,那就是,這件事和帝國有脫不掉的關(guān)系。
怪不得刑罰司對這事一無所知。
兩人又在黑市逛了一圈,買了一株靈草,還給季塵的“塵封之刃”買了一個刀套,不過,對于那些傳言甚大的寶物,江寧始終保持警惕,不敢輕易下手。
一圈下來,倒也沒花多少錢。
反倒是在程瞎子這里喝酒,花費最多。
兩人出了黑市后,程瞎子的酒肆,一位老鄰居造訪。
“老程,你今天的話有些多了。”
程瞎子睜開眼睛,慢悠悠的道:
“牛三,你好好賣你的假字畫,又何必來管我?”
那個叫牛三的人也不氣惱,道:
“我知道,你看中那小子。但是,他太年輕了,修為也太弱了。就算是出去,他又能干什么呢?”
“牛三,人活著,總要有些希望不是?”
牛三:“你終于開始談起希望了?自從你離開帝國降魔殿,躲到這小小的臨安城黑市里,你不是已經(jīng)對這個世界失去希望了嗎?每日飲酒度日,終日渾渾噩噩。你程瞎子居然也會有談起希望的那一天,可真讓人驚訝。”
程瞎子又閉上了眼睛,道:
“牛三,以前我對帝國失望透頂,三位皇子爭權(quán)奪勢,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你殺我搶。幾大宗門也是碌碌無為,南昆州的形勢,我不說,你也知道。一千年算是樂觀估計了,倘若保守一點,也許一百年,魔族就要入侵了。”
牛三聽見魔族二字,心中隱隱一痛。
帝國兩大殿,降魔殿、伏虎殿,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為皇子們爭權(quán)奪勢的工具。
秦帝早已不問國事,行蹤成謎。
“老程,咱們還能回去嗎?”
“回去?回去干嗎,替大皇子對付二皇子和三皇子?他們遲早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這一次居然把主意打到修道院的頭上,也不知是膨脹到什么地步,才會做出這等利令智昏的事情。”
程瞎子一把坐起,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恨恨的罵道。
也許是因為修道院太久沒有出過手了,以至于帝國中有些人,忘記了曾經(jīng)的腥風(fēng)血雨。
“所以你露了點消息給那個小子,是希望他來扳倒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