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如回到瑞安堂,便三下五除二的登了鞋子爬到老太太的羅漢榻上,一臉委屈的抱著老太太的手臂。
柳老太太好奇的問:“喲,今天嘴巴撅著都快能掛油壺了,是誰氣著我們茜如了。”
茜如悶聲說道:“今日發(fā)現(xiàn)有個認識的人,不是好人。”
柳老太太拍拍她的背,說道:“是誰呀,咱以后便不和他來往了。”
茜如低頭卻不出聲。
“今日去大理寺也累了吧,不然先回屋里休息下?”
茜如搖搖頭,更是緊緊抱著柳老太太。
仿佛幼崽一般不愿意離開安全領地。
柳老太太無奈的吩咐道:“吳媽媽去內室給鋪一下躺椅。”
又低頭對著茜如說:“不然先到祖母后頭的躺椅上瞇一會?晚飯了在叫你。”
茜如這才起來依依不舍的跟著馮媽媽到了后頭歇著。
躺椅上已經(jīng)鋪好了軟和的被褥,茜如倒是在柳老太太和馮媽媽的聊天聲中慢慢睡去。
石耿家的撩著簾子進來低聲和老太太稟告:“老太太,這表小姐想求見您。”
柳老太太依舊瞇著眼,手里數(shù)著佛珠:“就她一人?”
“是,夫人并不在,只有她一人。”
柳老太太攆完了手中的珠串,這才放到桌上:“讓她進來罷。”
尚瑾雨今日穿著一眼淺藍色襦裙,眼眶紅紅,像是剛哭過。
她進來便跪下行了一大禮。
馮媽媽趕緊向前扶起:“表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瑾雨不停的磕起頭:“求老太太救我。”
柳老太太最煩便是這等一哭二鬧的:“好了,你先起來,好好說話,別又是磕頭又是什么的。”
于是尚瑾雨慢慢的抬起頭,眼中含淚,卻只盈于眼眶。她直直看著柳老太太,醞釀了一下情緒說道:“瑾雨想求老太太幫個忙,如此番瑾雨能說服您,只求您伸出援手。如瑾雨無法說服您,之后瑾雨絕不再提。”
柳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瑾雨你先起來,葡萄給表小姐上茶。”
馮媽媽趕緊去扶起尚瑾雨讓她做到一旁。
于是她便開始從自己父親尚冬說起。
原來這尚瑾雨父親名為尚冬,母親名為韓知露,尚氏在河南滎陽也是當?shù)赝澹卸c韓知露剛成家之時,也是甜蜜非常,很快便有了大女兒尚瑾雨,但此后,韓知露便未能在有孕。
尚家規(guī)矩大,素來有四十無后方可納妾一規(guī)定。
因此,尚冬多年房內也并無妾室。但是就在去年,尚冬在去揚州采辦的時候,遇到了一名“奇女子”名曰芳娘,并且深深的陷入愛河。
是的,尚冬稱這名女子才是他畢生真愛,回到滎陽之后,便開始鬧騰著要娶這名女子進來做平妻,還說是委屈了她。韓知露自然不肯,便以女子身份來源不明為由,一直不愿意去幫尚冬找尚家老爺子求情。
這自然惹惱了尚冬,他苦苦哀求,芳娘才肯跟他到了滎陽,可以說是背井離鄉(xiāng)孤身一人,只有他一人可以依靠。
而偏巧此時,芳娘還懷孕了。
好巧不巧,韓知露竟被人抓到在杏林私會外男,于是尚冬便以此為由,將韓知露關進了家廟。
若不是此次來大興投靠了李氏,尚冬恐怕要將這女兒嫁給當?shù)睾兰潯?p> 偏偏這次從大興城帶回去的消息是李氏想在這給尚瑾雨尋個好人家。
尚冬起先答應得不錯,卻不知怎么的被芳娘勸說,又是找了怎么樣的關系,竟是要將她定給那已經(jīng)四十多歲的五品禮部員外郎做貴妾。
而今日接到滎陽傳來的消息,她的父親,已經(jīng)取得了尚家老太爺?shù)耐猓接欠寄餅槠狡蓿诩覐R中的尚瑾雨的母親聞此消息已經(jīng)病重。
柳老太太看了一眼一臉堅毅的尚瑾雨,心知之前自己下錯了判斷,這女子絕非池中物,她之前的柔弱與低調,僅僅是為了更好的生存罷了。
思慮就在瞬間,柳老太太便迅速的決定了以后對尚瑾雨的態(tài)度。不得不說,柳老太太對局勢有著十分精準的識別力。
又想到還在內堂呼呼大睡的孫女,柳老太太不禁扶額,真不知道說自己孫女什么好,說她傻吧,她溜須拍馬又十分有一套,說她聰明吧,仿佛又對諸事都不在意。
其實在尚瑾雨剛進屋里的時候,茜如便迷迷糊糊的醒了,后頭便一直在聽著她和祖母的對話。
她目瞪口呆,這不就是話本子里最常見的小三上位事件嗎?可見話本子真乃源于生活,而男人嘛,由古至今都一樣,家花不如野花香。
可是,這位尚瑾雨小姐,真的不是拿了話本子女主劇本嗎,聽聽這故事,這經(jīng)歷,這人物。
茜如聽了都要在心里為她鼓掌,孤身一人投靠,忍氣吞聲寄人籬下,家庭破裂,心有大志要復仇。這妥妥的就是市面上話本子里的劇情呀,那接下來是不是這位瑾雨小姐要一路逆襲,飛黃騰達,嫁給高官或者皇子,然后成功回去打尚家的臉。
茜如不禁在自己腦海里補足了劇情。
柳老太太靜靜聽完尚瑾雨的敘述,沉默了好久,瑞安堂內一片寂靜。
“苦了你了。”柳老太太目光憐憫的看著瑾雨,嘆了一口氣說:“我知曉你既然開口來問,必定是已經(jīng)打聽好了柳家有能助你之人。但是你也應明白,滎陽的成知府雖是你柳伯父的同窗,但山隔水遠,已有十余年未見,此番若是貿(mào)然去信,他未必會出面干預。再者,又有何理由可干預,畢竟婚喪嫁娶只要不違例,又何來官府插手之余地。”
瑾雨抬起頭看著柳老太太,趕忙接著說:“老太太,我有線索,這芳娘,應是揚州瘦馬。當時在滎陽的曾私底下讓人打聽,她從揚州到滎陽,一個隨從也無,后頭伺候的,都是在路上才采買的,但到了滎陽卻說都是她家里的家仆。如真像她說的是大戶人家庶女,怎會連家仆都無。只求老太太能托人帶句話,查查她的戶籍文書,便知是否是偽制。”
“即使她戶籍文書為偽造,也只是阻了她進門罷了。沒有芳娘,也會有蕓娘雨娘。你父親若是還想將你拿去換取利益,這親事依舊跑不了,這你可曾想過?”柳老太太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