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報仇?”
麻副幫主獰笑道:“不,還為了別的事情來。原本我很沒有信心,害怕有來無回,可眼下我想我是多慮了。”
“關外王家那一戰,不順利吧?”麻副幫主玩味的看著阿葉的斷臂之處,“那四人乃是秦嶺四雄,華中武林里的高手,你在他們四人手下只失去了右臂,還算得上是幸運至極了!”
“只是,今日你就不會那般幸運了!真是天佑我麻滿啊!真是天佑我阮江幫啊!”
原來,關外死的那四人,是號稱什么“秦嶺四雄”的人。阮江幫,一個近年興起的幫派,麻滿也太過自信,他就以為真的是老頭佑他嗎?
“阿葉!老子勸你快快說出劍經的下落,不然老子今日就要你生不如死!”麻滿大喝道。
靜,很靜,靜了起來,靜得有點可怕。
麻滿突然害怕起來,因為這股靜,不正常。
“我的右臂,不是那四個砍掉的。”很輕,很淡的聲音,但這聲音對于麻滿與他的手下來說,無異于催命符般。
不是,不是“秦嶺四雄”砍掉的!那是誰?那天還有誰?
王百信。
麻滿突然發現,自己一直以來都漏掉了王百信這個人。
“呃!”
麻滿只覺眼前青影一閃,白光一現,自己的咽喉處已經中劍,劍尖就插在喉頭中。阿葉也離自己近了幾分。
麻滿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圓,他的瞳孔中分明倒映進去的,是阿葉左手握劍的身影。
麻滿想說什么,可他喉頭已經破開一個洞,他的聲音已發不出來了。
劍尖左右移動,麻滿的頭,從身軀上離開,跌落。
他在死亡的那一刻,終于看到了,左手劍,阿葉的左手劍!
血從劍尖滑下,一滴一滴。
麻滿帶來的手下見麻副幫主已死,一點反抗之心都無,紛紛跪地求饒。
僅僅一劍,就要了麻滿的性命,他們還有什么理由去反抗?
“阮江幫是什么樣的?”阿葉撿起地上的枯葉,擦了擦劍上的點點血液。
麻滿的手下人生怕答得慢了就和麻副幫主一樣人頭落地,都搶著回答。
阮江幫的確是近些年才興起的幫會,幫中人員很雜,而且在全國各地都有分舵,總舵卻在金陵。它雖不如漕幫、鹽幫這樣的大幫時間久遠,但是幫中高手卻與這漕鹽二幫相當。除了已死的麻副幫主,還有個田姓的副幫主,更有四位長老,至于幫主,因他們幾人地位較低,不得見,但想來武功要高于兩個副幫主與四位長老了。
阿葉點點頭,若有所思。
他只了解江湖上幾個大門大派,這些小門小派和新近興起的門派不甚了解,也并不主動去了解,就連之前在那里面做事情的時候,這些事都不會主動去了解。
今天他打探阮江幫的訊息,不是因為好奇心,而是他從心底里覺得,阮江幫并不簡單。
“鎮南酒肆?”
阿葉又從這些人口中得知他們要在鎮南酒肆中與另外幾個幫眾一起。但是麻滿還是先來了。
所以,麻滿害死了他們。
血濺,這些人,沒能逃得過去。
阿葉說過,他不濫殺,但沒有說過,他不會濫殺。而且,這些人也不是什么無辜之人。
只是,要處理掉這些尸體,卻很麻煩。
阿葉將劍別在腰間,左手探入懷中,拿出一小小的黑色瓷瓶,打開瓶口,瓶中倒出點點白色粉末在尸體上。
尸體,逐漸腐化,最后竟完全化成一灘血水,融入地下,與泥土融在一起。這塊土地,這個宅院中,又增添了新的血跡,新的殺孽。
尸體的遺物,也被腐化,這個白色粉末的腐蝕性太強,世上竟有如此毒藥。可是阿葉為什么有,他到底有多少秘密?
麻滿的人頭還在那里,阿葉并沒有將人頭腐化,他心中已有主意。
再看鎮南酒肆這邊,正當道人身法展開欺向老人之時,阿葉趕到,他在門外,看到此幕。
只是并非如同道人心中所想那樣有人看破他身法破綻,只不過誤打誤撞。
酒肆門外的阿葉,看到酒肆中的老人,身軀一震,一向冷漠的面龐此刻竟有幾分激動,又有幾分質疑與憤怒。
老人也看到了他。
老人其實也很驚訝,他也萬分沒有料到,會在這里,與故人重逢。
原來,阿葉與他是故人。只是不知道,這個故人是友人,還是敵人。或者,是從友人變成了的敵人,亦或是從敵人變成了的友人。
人頭,麻滿的人頭從阿葉手中拋出,是沖著老人去的,卻被道人給攔了下來。
“阿葉!”道人驚道。
果然,他看到一個身穿青衣的青年男子從門外走了進來,腰間懸著一柄很細很薄的劍,只是沒有了右臂。
他的臉并不蒼白,可給人的感覺,還是那種蒼白之感,他的眼,灰蒙蒙的,看不清其中到底有什么感情。就好像,他沒有感情。
這真的是阿葉?怎么與他聽說過的不一樣?
剛被人揍了一頓的酒肆老板此刻看到阿葉走了進來,忙躲進了里屋,不管外間發生的事情。
阿葉也沒理他,鎮上的人見到他,都是這樣的反應,早就見怪不怪了。
來自阮江幫的那伙北方漢子見到這個青衣男子,都恨恨握拳,恨不得打死,但是他們還是不自覺的往后齊齊退步。雖然恨,但怕死。
道人皺了皺眉,對這伙與麻滿親近的幫眾,他向來是看不起,瞧不上的。因為一些緣故,他對北方人一直都厭惡,他也不止一次向幫主提議,不要收北方幫眾,但幫主總是搖頭不語。他雖不愿與北方幫眾相處,但幫主還是勸他莫與幫內弟子相互嘔氣。
“你就是武林里一直傳言的快劍阿葉?”道人收起拂塵,問道。
阿葉沒有理他,繼續往前走去。
他停在那爺孫倆的酒桌旁。
“你來了?”老人指了指空位,道:“坐吧。”
少年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青衣男子,他很奇怪,爺爺為什么與他認識,不過話說回來,爺爺經常認識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也經常與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說話。
“我來了。”阿葉道。
“來一杯?”老人將自己的酒杯重新填滿酒,推給阿葉。
“你知道的。”阿葉看著酒杯,說道。
“我自然知道的,但我以為,你早已變了。”老人拿過酒杯,又一飲而盡。
阿葉說道:“變是變了,但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老人停滯了一下,然后又倒上酒,他笑道:“你還會說出這種話來,有趣!有趣!哈哈哈哈!”
阿葉靜靜地看著老人大笑,少年也看著老人大笑,這時他問道:“這個獨臂叔叔也和翰兒一樣不會喝酒嗎?”
老人笑聲更大:“叔叔?哈哈哈哈,獨臂叔叔?哈哈哈哈!”半晌之后,笑聲漸歇,老人說道:“翰兒長大了就會喝酒了,你這個獨臂叔叔卻是永遠學不會的了。”
“咦?你什么時候成了獨臂人了?”老人這個時候才問阿葉。
阿葉沒有說話,道人卻見此青衣男子不理會自己,頗為惱怒,但他修養既好,剛剛被老人惹了三次才發作起來的。
“看來你果然是阿葉。麻滿死在你的手里,也是他自己找死。”
阮江幫那幾個北方漢子聽到田副幫主說出此言,盡皆一驚,他們素知滿副幫主與田副幫主不和,但未料想,麻副幫主都死了,田副幫主也是這樣。
“算了,算了!我才不想知道你為什么變成獨臂人,趕緊打發了這些人,老夫我得好好與你敘敘舊!”老人嚷道。
“武當太乙拂塵。”阿葉淡淡說出這幾個字。
道人如被雷劈一般,驚駭,愕然。
老人也微微一驚,隨即說道:“嘿嘿!你果然和以前一樣,對什么武當少林這樣的大門派很是熟悉啊!我都沒有看出來,你就已說出來了他的武功家數了。”
少年拍掌插嘴問道:“爺爺,獨臂叔叔說的什么太乙拂塵很厲害嗎?比孫大圣還要厲害嗎?”
老人摸摸胡子,笑著說:“那自然是比不得孫大圣嘍!孫大圣可有七十二般變化呢!”言語間,手中比劃,引得少年拍掌直笑。
道人這個時候上前說道:“在下阮江幫田必微,想與兩位交個朋友。”
老人變戲法般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孫大圣模樣的小紙人,塞到少年手中,說道:“翰兒去外邊玩吧,爺爺說一些事情。”
少年撇撇小嘴,但還是拿了孫大圣小紙人,一聲歡呼奔到酒肆外邊。
“田必微?”老人呵呵笑道:“很耳熟的名字啊。”
道人面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正常,說道:“前輩說笑了,小道自幼在山中出家,足不出山,前輩又哪里聽到過了。”
“的確是很耳熟的名字。”
這是阿葉說的,老人與道人齊齊看向他,阿葉又道:“你是阮江幫的副幫主,又怎么會自幼在山中出家了?”
阮江幫?
老人暗暗疑問,那是什么幫派?自己常年在江湖田野間行走,也沒聽說過這個幫派呀,想必是新進興起的吧。不過阿葉又怎么知道了?
啊,是了!老人家我真笨,那一定是這個死人頭的主人告訴他的了,那幫驢子不是剛剛還喊著“麻副幫主”呢嗎?哈哈,老人家我又哪里笨了,僅憑這些細節我就觀察出這些東西來,我可真是比包龍圖還要包龍圖,比狄懷英還要狄懷英!
他在心中自吹自擂一番,又不由得洋洋得意起來,神情間也變得激動起來,好在道人與阿葉并沒有看到,若是少年在此間,見爺爺這副表情,又會搖頭嘆氣,這個老頭,唉!
【注】:金陵便是南京。金陵一直是歷代稱呼,明朝時朱元璋以南京為都,改應天府,后來朱棣遷都,BJ為順天府,與南京合稱兩京府。但金陵作為古稱,一直被沿用下來,在明代不少人仍稱呼南京為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