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前幾日把陽光都散盡了,這幾天天氣總是格外的陰沉,外面的風也總是很大,從窗戶擠進來發出尤其凄厲哀怨的聲音。
趙秋一夜都沒怎么睡,慌張、恐懼、憤怒和各種各樣的情緒交織在心中,絞得她寢食難安,做什么都不痛快。
昨天伺候在含薇院的丫鬟婆子們,都戰戰兢兢的,不知所措。昨日就聽見少爺跟夫人在屋里吵得很兇,之后少爺走后,夫人在屋里的罵聲就沒有聽過,而且下人們進去伺候的時候,明明沒有做錯什么,結果趙秋就是莫名其妙地動怒,屋里的東西,能砸的能摔的,全都被扔了個遍。
“秦婆子呢?”趙秋在屋里,左右思索都覺得心中煩亂,便對身邊的大丫鬟說道:
“去,把秦婆子給我叫過來!”
丫鬟領命,便出去尋人了,壓根連話都不敢多說。
不一會,秦婆子就進來了:
“夫人,您叫我?”
趙秋把屋里其他人都趕出去,才壓低聲音說道:
“你去藥鋪,買足量的紅花回來,熬好了給那死丫頭端過去!”
聞言,秦婆子震驚地看向趙秋,這意思就是說,簡瀲樞和簡清禾不僅亂倫,而且現在簡清禾還懷了孽胎?
秦二巧那張老臉上滑過一絲暗喜,只是很快又被壓過去了。這個消息若是告訴主子,只怕這簡瀲樞,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
這孩子,無論如何都得留下!
腦中轉過,秦婆子為難的說道:
“夫人,少爺那邊……”
趙秋根本不想聽這些,直接喝罵道:
“蠢貨!東西給她灌下去了,樞兒還能有什么法子!”
嗬,是沒法子了,可是照簡瀲樞現在對簡清禾這態度,只怕肯定會拉人陪葬。
秦婆子心中一抹冷笑,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應下道:
“是,奴婢愚笨,這就去辦。”
出了含薇院,一邊往府門外走,秦婆子腦中一邊在飛速地轉著,一邊想著怎么把這消息給主子遞過去,而且還要拖住趙秋不能這么快對簡清禾下手。
“哎呦!”秦婆子正想得入神的時候,突然就被對面的來人撞了個正著,力道大得險些給她撞到。
“誰啊!慌慌張張地像什么樣子!”秦婆子定睛向來人看去,就見是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匆匆對秦婆子行禮告罪:
“媽媽見諒,奴婢走得急,沒注意您。”
秦婆子揉揉被撞疼的肩膀,問道:
“什么事啊?這么著急莽撞。”
小丫頭急忙忙開口道:
“老爺回來了,我的趕緊去告訴夫人!”
“什么?你說老爺回來了?”秦婆子有些吃驚地看向小丫頭,問道:
“老爺不是還要過幾日才回來嗎?怎么今天就到了?”
一邊說著,秦婆子就跟著小丫頭一起往含薇院走,也不想著去藥鋪了。
小丫頭跟著走,說道:
“正是呢!張管家也問呢,老爺說前幾日天氣好,路上馬車沒耽擱,所以就提前到了。”
兩個人便這樣,急慌慌地往含薇院去。
今夜的青陽侯府很熱鬧,每一個下人雖然為了晚上的這場提前到來的家宴而忙忙碌碌,都是手上端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在府里的各個院子來回的穿梭,但是終究臉上是帶著笑意的。
夜幕剛剛降臨不久,侯府里的燈就全點上了,修葺得富麗堂皇的正廳里,大大的飯桌上已經擺滿了珍饈美味,這會侯府里往常都不經常出來走動、見不到面的姨娘們也都出來了,常年不見人滿的金絲楠木桌旁,已經圍滿了人了,簡清禾因為是嫡大小姐,所以坐在主座的下首,也就是簡評章的身邊。
只不過現在主座和次主座的人現在還沒到,所以位置還空著。
簡評章畢竟是青陽侯,不論是自己喜好抬進來的,還是出于各種原因被人送進來的妾侍,也有十多人之多,但是育有的孩子卻并不多。除了簡瀲樞和簡清禾之外,剩下的四個孩子,都還未成年,而且都是不怎么受寵的姨娘所生。
這其中要說沒有趙秋的手段,誰也不會相信。
平時因為簡評章不在府中,侯府被趙秋母子控制,所以大家基本都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甚少在侯府眾人面前走動,但是現在老爺好不容易回府,稍微有點心思的姨娘,都穿上了往常從不會穿的靚麗衣服,臉上也化了精致的妝容。
中間有幾個稍微相熟的,或者因為孩子在一起玩的姨娘,都低聲說笑著,只是每個人的眼睛都有意無意地往入廳口瞟著。
簡清禾對于桌上的這些人,有些倒是見過,有些卻實在是想不起來。她本就性情清冷,不怎么與人往來,加上自己尷尬的身份,所以眾人見她獨自一人安靜地坐在上首,也自覺地裝作沒看見。
突然間,簡清禾覺得身邊突然安靜了一瞬,然后就聽見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聲音傳來。她轉頭看去,就見是簡評章和趙秋進來了。
簡評章如今已經四十多了,因為生意場上總會有很多的應酬,所以人難免顯得有些富態。不過臉上的意氣風發,以及成年男子標準的寬肩窄腰,加上精致的衣著,還是顯出一絲風流倜儻出來。
簡評章和趙秋入席落座,眾人屈膝行禮:
“老爺、夫人。”
行過禮,眾人也就紛紛落座了。
簡評章滿臉的笑意,見府中一切安然,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側頭見趙秋身邊的位置還空著,便向在一邊伺候的管家問道:
“少爺還沒回來嗎?”
張管家躬身回道:
“回老爺,少爺在刑部上值,還沒回府。”
趙秋堆著笑容,看向簡評章:
“老爺見諒,樞兒這孩子總是一忙起來就忘了時辰,這樣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若我們就先動筷子吧?”
趙秋是個聰明人,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簡瀲樞夸了,偏還讓人覺得她并未如此。桌上的幾個姨娘,臉上的表情就有些不一樣了。
簡評章用手捋捋胡子,否決道:
“這朝堂之上當差確實要小心再小心,樞兒如今能有這番作為,確實不錯。我們等樞兒回來再開席吧。”
既然簡評章這樣說了,桌上自然沒有人多說,于是大家就都坐著不敢動筷。
簡清禾微微低著頭,一只手護在肚子上。自從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就總是覺得心中不安,對于身邊的一切都覺得沒有安全感,只有簡瀲樞在身邊的時候才會覺得稍微安心一點。所以她習慣了在簡瀲樞不在的時候,用手護在肚子上,如今都已經習慣了。
簡評章轉頭看見坐在自己身邊的簡清禾,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似乎帶著眷戀,卻又有很多的猶豫。他開口說道:
“清禾這一年還好嗎?”
簡清禾有些懵然地抬起頭,見簡評章在看著自己,便開口說道:
“女兒一切都很好,簡瀲……夫人和樞弟將府里安排的很周到。”
一邊的趙秋,生怕簡清禾不知輕重說錯話,讓簡評章察覺出什么來,是以手在袖子里緊張地攥成了拳。
話音剛落,還不待趙秋開口轉移簡評章的注意力,桌子另一邊的沈姨娘突然開口說道:
“是的呢,夫人和少爺總是把府里的事情安排的很周到。小姐即便住在夏漪苑那么偏僻的院子,卻還是樣樣不缺呢。”
沈姨娘是個看起來很溫柔的女子,也是侯府里最與世無爭的一位妾侍。在大家全都穿紅戴綠的今天,唯獨她一個人穿得樸素,臉上也只是化了一個淡淡的妝容。
沈姨娘說完話,只淺淺地笑著,低垂著眉眼。趙秋看了她一眼,心中復雜,卻不知道該用什么態度對她。
簡評章是知道簡清禾住在荒僻的夏漪苑的,當初趙秋提出的理由是簡清禾喜靜,況且她母親過世自己被抬為平妻,想必簡清禾也不愿意看見自己,所以便免了她的問安,讓她在夏漪苑住著不被人打擾。
雖然說這個理由簡評章當時是同意的,沈姨娘這話也是在幫趙秋和簡瀲樞說好話,但是聽在在場眾人的耳朵里,卻各有各的想法。
包括簡評章,聽了這話,表情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廳中一時安靜下來,倒是簡清禾柔柔地開口說道:
“夏漪苑女兒住得很開心,父親不必掛懷。”
既然本人都這樣開口,其他人自然也就嬉笑著過去了。簡評章也就自然地揭過話頭,轉而問起其他幾位姨娘和孩子的事情。
“老爺,少爺回來了!”廳里人正陪著簡評章說話,突然外面一個小廝進來回報。
眾人看去,就見簡瀲樞在夜色中緩步走來。
簡清禾透過站起來的眾位姨娘的身影,看著那抹頎長的身影不斷地在黑暗里一點點走進,直到他那一如既往沉悶的臉在燈光里顯現出來。
他的目光堅毅而銳利,直直地看向主座上的簡評章。
只是簡清禾卻瞧見了他有一瞬間,眼神是看向自己的,只是之后又移開了。
眾位姨娘向簡瀲樞見禮,簡瀲樞沒有過多理會,只是對著簡評章說道:
“父親,我回來晚了。”
簡評章也是一年才見到他一回,如今一年未見,只覺得他又成熟長大了很多,欣慰地點點頭,說道:
“不妨事,快入席吧。”
簡瀲樞聞言也不多說,便自覺走到趙秋的下首的位子坐下,眾位姨娘也隨后紛紛入席。
下人們一一將重新熱過的菜肴擺上桌,一時間桌席上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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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目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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