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微光灑在白雪覆蓋的地上,顯得瑩瑩白白很是美好。且不說雅香、遠山等人心中所思所想是何,內屋里的兩個人卻鋪開一室的靜謐。
簡清禾住的里屋并不大,簡瀲樞刻意挑亮多增加的燭火,照亮了往日一入夜就暗沉沉的屋子。臥榻上的小幾不算小,但也確實不算大,以前簡清禾一個人用來看書的時候是綽綽有余的,但是多了簡瀲樞的書卷,就很是擁擠了。
簡瀲樞似乎是在處理公文,大概是在調查什么案件,所以要看的文件卷宗有很多。只見簡瀲樞低著頭凝眉沉思,時而想著什么,然后想到什么又會提筆在記錄冊上急急地記錄下來。簡清禾看著自己手里的那本《孟公游記》被可憐巴巴地擠到了一個角角上,一個放不穩當就會掉下去,再看看鋪滿了一整個小幾的簡瀲樞的東西,心中頓時生起些不快:
“你明明有自己的含陽苑,何必跑來我這擠我這小小的案幾。”
簡瀲樞放下手中的筆,動動自己有些發酸的脖子,面不改色地看著簡清禾:
“自然是為了感受一下什么叫紅袖添香。”
聽了這話,簡清禾臉色一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她與簡瀲樞根本沒有什么姐弟之情,從簡瀲樞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沒有把他當作弟弟看待過,以前母親在世的時候,自己有人照顧扶持,這對母子壓根走不到自己眼前,但是隨著簡瀲樞漸漸成為家中的頂梁柱,母親和祖母也相繼去世,自己才不得不承認這個弟弟的存在,而現在,侯府更是依靠于他,自己雖說是侯府的小姐,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也不懂朝堂權術的女子,不得不任他們母子擺布。
只是如今她與簡瀲樞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層淡的如同沒有的親情,卻像是一道大梁,死死地壓在她的心頭。
簡瀲樞見她這般表現,也覺得索然無味,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下去。他把被擠到邊邊的糕點推到簡清禾面前:
“在我處理完事情之前,把這些吃完。”
……
簡清禾看著面前青花瓷碟里的糕點,有些失語:
“太多了,晚間多食傷身。”
那邊簡瀲樞已經再次提起筆埋首在公文里了,聽了簡清禾的話,不耐地回道:
“你再不多吃點都快瘦脫形了,我抱著一堆骨頭睡覺嗎?”
“你要留宿在我這?”簡清禾雖然也早有猜想,但是真的得到印證,簡清禾還是有些不能接受:
“簡瀲樞,我想跟你……”
“我要看公文,你別打擾我。”簡清禾話還沒說完,簡瀲樞卻出聲打斷了,他一邊看著卷宗做著記錄,一邊頭也不抬地對簡清禾說道:
“糕點吃完了再跟我說話。”
無法,簡清禾只能帶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一邊看書一邊吃著糕點。
夜色漸漸濃重,屋里雖然還是暖洋洋的,但是難免有些泛寒了。簡瀲樞看完所有的案件卷宗,舒展身體的時候才感覺到,見對面簡清禾縮在自己的黑色大氅里,越發顯得臉消瘦了很多。
面前的果碟里已經空了,簡清禾卻還看書看得無比的投入。
“看什么呢?這么認真。”簡瀲樞說著,伸手拿過了簡清禾手里的書籍。
是一本游記雜書,叫《孟公游記》。
這個孟公其實很有名,游歷了很多地方,每次去一個地方,都會記錄當地的風土人情、山色美景,據說還是個很年輕的人。他的游記寫得很好很詳細,所以簡清禾作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大小姐,讀過很多本他的書籍。
但是奈何簡瀲樞一心撲在朝堂上,少年老成,根本不在意這些。
“你很喜歡看這些游記?”簡瀲樞隨意地翻著書,問道。
簡清禾點點頭:
“嗯,我怕是畢生也去不了這些地方,看看這些書,權當自己也去過了。”
簡瀲樞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從自己進府以來,簡清禾出門的次數就非常少,以前她母親在世時,還時常跟著一起去參加京中女眷的宴會,但是從她母親死后,就幾乎再沒見過她出門了,即便是一年一度的上元節、七夕燈會,也不見她出過門。
“城外有座寺廟,叫百覺寺,據說挺靈驗的,你以后初一十五的,去上香為侯府祈福吧。”簡瀲樞隨口說道。
其實他壓根不信這些,靠老天還不如靠自己的本事踏實,只是簡清禾總是這么關在府里也確實不是好事。
簡清禾雖然覺得可行,心中也隱隱期待。畢竟自己并不是不喜歡出門,只是卻沒有理由出門。但是她畢竟是閨閣中的女子,想想還是無奈地搖搖頭:
“我畢竟……未出閣,隨意出去走動,多是不好,萬一不小心,怕是會給侯府招惹上麻煩。”
說道未出閣,簡清禾有些猶豫難堪,但是簡瀲樞只作沒看見似的,說道:
“無妨,侯府的名聲沒這么脆弱,明日我派個會武的小廝給你隨身伺候便是。”
簡清禾見他態度堅決,加之確實是自己所愿,也就應承下來了。她見簡瀲樞已經開始收拾書卷了,便開口道:
“你看完了嗎?我想跟你談……”
“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說吧。”簡瀲樞打斷她的話,將書卷放上多寶架后,轉身來到她身邊,把她身上的大氅拿下來放在一邊,然后雙手繞過她的背部和膝彎,直接將簡清禾抱了起來。
“啊——”
簡清禾不禁驚聲叫了出來,剛要動手推拒,卻聽見耳邊簡瀲樞沉聲說道:
“別動,我有些累了,早點上床休息。”
說著便抱著她往床邊走去,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回轉身熄滅了屋內的燭火,一瞬間屋內變得暗沉沉的,只余下從窗戶那透進來的白雪的光輝。
黑暗里,簡清禾僵硬著身子縮在床的里側,聽著簡瀲樞摸黑細細簌簌靠近的聲音,心跳的飛快,他不知道簡瀲樞想干嘛,會不會又強迫她,他想跟簡瀲樞好好談談,可是簡瀲樞好像根本不愿意跟她說話,她也沒有辦法。
簡瀲樞摸到床沿邊,上床躺進錦被里,簡清禾的床并不大,但是這會兩個人之間卻還能睡下一個人。他長臂一伸,將躲得遠遠的簡清禾撈進自己的懷里,胸膛貼著她的后背,頭抵著簡清禾的肩窩,鼻尖淡淡的體香讓他覺得很好聞,忍不住深吸了幾口。
“嗯~~”
簡清禾受不住不小心哼了出來,但是聲音實在聽著有些歧義,兩個人都愣了一下,簡清禾有點尷尬,解釋道:
“有點癢。”
……
一室的靜謐曖昧讓簡清禾覺得很尷尬,偏偏簡瀲樞還不出聲,就在她身后看著她,那目光都快凝成實質了。
她不舒服地動了動,想掙脫簡瀲樞的禁錮,可是卻立馬被按住了,簡瀲樞異常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甚至隱隱帶著怒火:
“別動!我真的忍不住!”
她明白那個是什么東西之后,立馬嚇得不敢動了。
但是也睡意全無,眼睛睜得大大的,卻什么也沒想。
過了好久,簡瀲樞頗為無奈,開口到:
“放心吧,你的身子還沒好全,我今夜不會動你的。”
簡清禾點點頭,輕輕地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簡瀲樞微微抬起頭看了簡清禾一眼,見她還是睜著眼睛一動不動。他抬手蒙在簡清禾的眼睛上,無奈嘆道:
“還不睡覺,睜著眼睛想什么呢?”
完全黑暗了的眼前,也拉回了簡清禾亂飛的思緒,她隨口答道:
“我在想初一十五應該什么時候去百覺寺,大概要花多少時辰。”
簡瀲樞嘴角輕輕笑了起來,語意輕松:
“我讓管家給你安排馬車,來回花不了一個時辰,若是想到城里逛逛,就讓人陪著四處看看,也不妨事,只是要每日在我下值回來之前回府,知道嗎?”
“嗯,我不會那么晚才回的,你下值那么晚,我自然不會在外面呆到那么久。”簡清禾點點頭,答應到。
簡瀲樞見她這么乖,忍不住心中調笑,側著頭貼著她的耳朵說道:
“讓你出去是可以,但是你若是給我招惹回來什么爛桃花,就別怪我做什么過分的事。”
說完,這才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