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鐘聲從扶葉塔傳來,索多卡公爵站在鐘樓的頂端俯瞰著整座皇都。
他是一個十分勇猛的戰士,他曾經領導了最后一次屠殺伏靈師的戰役。
算起來索多卡公爵應當是這片大陸上年紀最大的人了。
他也一直如同他的年紀一樣的嚴肅古板,即使理他有兩座皇宮那么遠,也可以輕易的感受到他的那種肅殺的氣息。
索多卡公爵很喜歡站在鐘樓上回憶曾經的事,不過今天是一個例外。
索多卡公爵再一次感受到了伏靈師的氣息,那種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宿敵的氣息。
然而他要死了。
索多卡公爵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逐漸消逝的生命。
事實上他本就該死的,只不過關于伏靈師的執念一直支撐著他。
早年間索多卡公爵只是隱約的感受到了伏靈師的氣息,大多數的人對此不置一詞,只當做是一個年老的戰士對于過往的執著。
很多時候索多卡公爵自己都對此有一些懷疑,然而這一次他的感受是清晰的。
他很清楚的感受到了屬于伏靈師的氣息,那種清晰而準確地,他永遠都不會遺忘的氣息。
索多卡公爵的眼睛中冒出了一些光芒,好似回到了當初的時代。
然而戰士已經遲暮,如今形單影只,連沙場都已不復存在。
索多卡公爵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支撐到消滅伏靈師的那一天。
“好久不見,索多卡公爵。”一個溫和的聲音傳到了索多卡公爵的耳中。
“您也來到這里了,陛下。”索多卡公爵對著身邊的人微微的低了一下頭。
“您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鐘樓之上了吧,在我的記憶中您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米洛格同樣的對著索多卡公爵微微頷首。
“他們再度出現了。”索多卡公爵皺著眉頭。
伏靈師是一種極度危險的存在,他不知道此次伏靈師是殘兵游勇還是來勢洶洶,而他本人很大可能已經無法參加這場戰爭。
“我恐怕已經無法等到那個時候。”這個是嚴肅而強勢的戰士罕見的顯露出一種回天乏術的感覺。
“您為何會如此認為?”米洛格的語氣仍舊是溫和的讓人覺得無可挑剔。“這個世界是寬容的。”
“他們是伏靈師,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邪魔,他們不擇手段,他們只會帶來災難。”
他經歷過那場站戰爭,他見證過伏靈師的殘暴。
那些人狡詐而陰險,他們不擇手段,無惡不作。
他們的出現就是原罪,唯有將他們屠戮殆盡才能清洗這樣的罪惡。
“您的時代早已遠去,索多卡公爵。”米洛格將自己的目光落到扶葉塔上面。
“一群白色的兔子不能因為顏色就宣判一只褐色的兔子有罪,更不能因為毛色迫使那只褐色的兔子在泥坑里打滾。”
高聳的扶葉塔唯有塔尖還有著些許的光芒,其余的地方一片漆黑。
“那座漆黑的高塔不該再度成為血腥的象征,公爵。”
索多卡公爵沒有說話。
他確實已經老了,他的時代也已經過去。
他們那個時候還是用刀劍與魔法戰斗,而如今魔法師也開始使用霰火器,他們越過重洋也會使用巨輪。
時代已經改變,而他蒼老無比,像是一個沉浸在睡夢之中的被遺棄之人。
“漫長的生命總有終結的時候。”索多卡公爵的語氣帶著濃厚的遺憾。
他愿意戰斗帶最后,然而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他如今只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屬于伏靈師的氣息。
沒有了那個年代的強大的法師的推測,索多卡公爵沒有辦法準確的定位一個伏靈師。
他命不久矣,也垂垂老矣,如今也只能是有心無力。
“無論戰爭與否,我都已經沒有了參加的資格。”索多卡公爵無限遺憾的看了一眼扶葉塔。
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它就已經存在。曾經上面黑鴉林立,血氣沖天,哀嚎聲與慶賀聲響徹天機、時至今日物非從前,人不再是。
索多卡公爵很久以前就知道他的時代已經過去,然而他沒有想到時代一騎絕塵,將他拋棄,如今的人也都沒有了當初的斗志。
索多卡公爵的背影無比的凄涼,米洛格并沒有看一眼遠去的索多卡。
他深知索多卡公爵的時代早已結束,這個在他幼年時就已經嚴肅的讓人覺得無比的可怕的公爵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扶葉塔上面的鐘聲變得響亮,似乎整座皇都就只剩下了這樣一座鐘樓。
一些金色的帶著紅色的光芒逐漸的從扶葉塔底蔓延,漸漸的變成了像是蜘蛛網一樣的裂痕。
米洛格見此始終都一言不發。
越來越頻繁的鐘聲就仿佛是在宣告著什么一樣,最終在裂痕蔓延到了塔頂的時候,扶葉塔轟然倒塌。
一陣轟動的聲音響起,大概是因為扶葉塔地處偏遠的緣故,它的倒塌對任何人都沒有什么影響。
在四散的煙塵之中,扶葉塔變成了一片碎石。
這里曾經泛著光芒的咒語也早就變成了模糊的刻痕,有一些還帶著早就已經無法處理干凈的血痕。
米洛格看了一眼扶葉塔所在的方向,轉身離開。
時代已經變化了。
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排斥異類的人,如他所言,他并不認為一只褐色的兔子要靠在泥坑里打滾這樣的手段如白色的兔子混在一起。
高聳的扶葉塔在見證一段漫長而混亂的歷史,時至今日這樣的歷史早已經不需要被人在意。
索多卡公爵已經回到了古堡,原本他想要穿上曾經的鎧甲,然而他還是放棄了。
他已經太過于蒼老,他的時代也已經終結。
索多卡不止一次的認為自己應當死在最后的一場戰爭,然而關于伏靈師的執念支撐著索多卡活下去。
時代已經變化,索多卡發現這世上最無可奈何的事遠非他沒有辦法活到下一次戰爭發生的時候,現在的他忽然間發現他已經沒有了戰場。
沒有了戰場的人自然也就沒有了穿上盔甲的權利。
索多卡發出了一聲濃厚的嘆息,隨即他閉上了眼睛。
這個經歷過一場如同噩夢的戰爭的戰士終于選擇了沉睡,只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醒來。
······
“抱歉,在深夜打擾年,兄長。”雪萊公爵不知何時出現在米洛格的身后。
他的臉色很嚴肅,帶著一些像是不滿的感覺。
“如果您當初批給我經費的話,恐怕扶葉塔也不會倒塌。”
“扶葉塔已經沒有存在的意義了,不是嗎?。”米洛格反問,“那并不是一段很好的歷史。”
雪萊公爵看著米洛格的背影,臉色明明滅滅。
過了一會兒他說道:“事實上索多卡公爵是正確的。”
“你總是能知道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潼恩。”米洛格轉過身看向雪萊公爵。“然而如果未來因預知而改變就不在是未來。”
“您似乎永遠都不擔心未來。”雪萊公爵微微的低下頭,“即使他們或許很糟糕。”
“是你太緊張了,潼恩。”米洛格拍了拍雪萊公爵的肩膀示意他放輕松一些。
“您知道的,他們曾經造成的毀滅。他們確實如索多卡公爵所說,陰險而狡猾,無論時代如何變化,不曾改變的始終都不曾改變。”
雪萊公爵曾經在各種史書上看見戰爭的慘烈,先知先覺的能力更是讓他知道未來會有如何慘烈的事情要發生。
“不過無論如何屬于索多卡公爵的時代都已經過去了。”
雪萊公爵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了索多卡公爵的死期,對此他并沒有什么在乎的地方。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索多卡公爵已經失去了戰場,離開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他也知道早晚的具體時間。
“或許我今日所見也只是命運的一部分,兄長。對于那些人太過仁慈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扶葉塔的倒塌并沒有辦法將我們之間的世仇抹去,扶葉塔只是一座塔,或許它有什么意義,不過僅限于我們。”
雪萊公爵始終堅持于自己的判斷,即使他的判斷或許會十分的冷漠。
“所以修復扶葉塔又有任何的作用嗎?”米洛格再一次將話題轉移到了最初的地方。
“相信我,潼恩,事情總會越來越好的。”
“有一個年輕的伏靈師試圖闖進扶葉塔。兄長,我所能想到的唯有海中巨怪。”
“你已經找到了那個伏靈師不是嗎?潼恩。”米洛格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比起韋爾遜要強上很多。”雪萊公爵想了想給他這樣的一個評價。“至少他是可以延續一些即使看起來并不怎么好的傳統。”
“不要拿他與韋爾遜做比較。對于你們原本就緊張的父子關系來說,這樣的比較并不明智,潼恩。”
“我并不認為我們的關系還能更加的惡劣。”雪萊公爵下意識的壓了一下嘴角,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你們只是孩子,潼恩。”米洛格再一次拍了拍雪萊公爵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