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吏帶著王不平往三堂內院而去,路上還告知王不平道:“知州老爺已經在揚州為官多年,衙門外自行配了宅子,這三堂內院就空了出來,往后一段時間,就給王大人您起居使用了。”
王不平點頭稱好,一邊瞧這兩側景物,一邊又問那小吏,周圍的建筑樓房都是何用。
“大人您是第一次做地方官吧?那小的給您說說。”那小吏眼見王不平年紀不大,又聽聞是第一次從京城派來到地方做官,一臉諂媚的道:“剛才您和知州大人說話的地方是寅賓樓,正對面的就是膳館。咱們現在過了儀門便是正殿,也就是二堂了。二堂左右是主簿衙和通判衙,再往后走便是三堂了,也就是您今后的居所。”
“哎呀呀,想不到衙門中東西還不少呢。”王不平輕聲贊道。
“那是當然,咱這衙門里還有稅庫、銀局,你那三堂里面還有一個小廚房,專門料理您日常三餐呢。”
“京城呆的久了,卻沒想到這地方上的衙門雖小,倒是五臟俱全啊!”王不平背起手,邁起四方步,換上一幅官爺做派,緩緩點頭道:“大牢、倉庫什么的也都有嗎?”
“瞧您說的,自然都在咱衙門里了!咱們這衙門,齊全的很!你如果想聽戲,后花園還有個戲臺子呢…”
“你說大牢也在這府中?豈有此理!牢里關押的竟是些惡人匪盜,你叫本官晚上如何安睡?!”王不平突然厲色盯著那小吏斥問。
“這,這這這,大人莫氣,哪家的衙門都是這樣的。“那小吏見王不平突然變色,嚇了一跳,忙道:”不過您別擔心,大牢離您住所遠的很,它在大堂之外,膳館隔壁。不過倉庫在您通判衙對面,不知您怕是不怕…”
王不平心下暗暗記住了這兩個地方之所在,面上也和緩了些道:“倉庫本官有何懼?那大牢若真如你所說離得甚遠,我也就不那么擔心了。”說罷,示意小吏盡快帶路,自己還要換好官服,與各位大人討論政務。
尤望年正與下屬聊著,瞧見一身藍色公服的王不平進的門來,滿臉的不高興,放下茶碗問道:“王大人這是怎么了,是不是三堂過于簡陋,王大人擔心自己住的不習慣?”
王不平提起長袍下擺,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道:“哪里哪里,尤大人多慮了。只是方才聽聞,這揚州城的牢房,居然也在衙門之中,多少有些不安罷了。”
眾人聽聞,險些沒笑出聲來,心道此人果真是個京城來的紈绔子弟,大牢若不在衙門里,還能在哪?尤望年倒是一臉鎮定的問道“何故?”
“王某我天生膽小,生怕這獄中跑出來個逃犯,若是逃獄不成,行起兇來,王某豈不要第一個遭殃?”
“王大人安心!咱們揚州城的大牢,是尤某上任之后,剛剛翻新加固過的。又有一班本領高強的兄弟值守,絕不會出你說的這種事情。何況犯人皆是些個潑皮無賴,量他們也沒這個膽子,越獄之后還敢劫持朝廷官員。”
“那便最好不過,只是小弟聽說最近大人您剛剛抓了一個惡貫滿盈的通緝犯,別的犯人還好說,就怕這家伙本領高強…”王不平一臉擔憂的道。
“誒,賢弟不必憂心,咱們府中的三班衙役、巡檢,高手眾多,定會保你周全。要么,我喚其中領班的過來。一來給你介紹一些,二來讓你瞧瞧他們的本事。”
王不平心下暗喜,面上卻不變顏色,連連點頭稱好。
不一會,從堂外進來了幾個衙役巡檢打扮之人,胖的胖瘦的瘦,怎么看都不覺得他們是何本領高強之輩。王不平聽著尤望年的介紹,一個個仔仔細細的打量,光看面相,并沒覺得哪一個人像左丘亭所說的那般兇狠,若是換做他們去燒海鯨幫,怕是要被踢出門來。
“不錯不錯,這個…”王不平咬了咬手指頭,計上心來,只見他從懷中掏出兩張金葉子道:“本官今日方到咱們府中報道,以后咱們大伙便是同僚。本官來的匆忙,也沒帶夠什么見面禮,這里有幾片金葉子,各位既然是衙門的武侯、巡檢,不如大家伙給我露上一手。我這人從小就佩服有功夫的人,諸位誰的本事高,這金葉子誰就拿去,做個紀念,各位看如何?”
這幫衙役巡檢都是些個在府中混跡多年的老油條,向來都清楚那通判身份并不比知州大人低上許多,此番又聽說有金葉子拿,一個個面露喜色,爭先恐后的在那庭上舞起棍棒。
王不平一邊裝作叫好,一邊細細觀瞧,有耍官刀的,有使殺威棒的,還有掄著水火棍的。反倒是左丘亭所說的什么鐵尺、匕首之類的武器,一個都沒瞧見。
而且這幫家伙的身手,都不能用稀疏平常來形容,壓根就是狗屁不通!簡直就跟一幫嘩眾取寵的酒囊飯袋一般,也就嘴上喊的厲害,什么“看招!納命來!你有權利保持沉默….”叫的要多大聲有多大聲。
有一個家伙喊著喊著,發覺周圍人的嗓門都比他大,生怕自己討不著彩頭,臉憋的通紅,手上動作也停了,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納命來~~~”,自己險些沒背過氣去。
王不平瞧見,心里一陣陣的犯著尷尬,面上卻裝出驚喜的樣子,對眾人說道:“好功夫!好功夫啊!各位不愧是府之砥柱,國之棟梁呀!好功夫...”一邊夸著,一邊走下庭去,給眾人手中塞著金葉子。
知州尤望年和一干下屬也紛紛陪著笑,瞧王不平如此散財又怕死,個個都是欣喜。那伙衙役巡檢領了賞賜,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王不平夸了一番三班衙役,又將話題引到了那牢中要犯身上。“那牢里關著的通緝犯究竟是何許人也?”
“王賢弟你方到揚州,自然不知。近來揚州城發生了三起案子,一起滅門案,兩起貴重品盜竊案,皆是此人所為。本來明日本官就要開堂審他,不過這刑法之事本就該是通判大人的指責,不如明日就由王大人親自審理吧?”尤望年斜眼瞅了瞅王不平,話里有話的說道。
“誒~尤大人您此話差異!雖然按道理是該由我審辦。可我方才赴任,什么都不懂,何況犯人都是尤大人親手捉拿歸案的,自然還是讓您審理為妙。下官若是能從旁協助,跟大人您多多學習,便是最好不過了。”
尤望年聽了這話,滿意的點了點頭,眾人瞧見了,也都跟著附和。王不平本想再從眾人口中探出些昨日火事的官府口徑,但想了想又沒說出口,轉道聊起了揚州美食與風景。
眾人聊了片刻,便紛紛回自己的銀局、稅庫、承發房去了。尤望年與王不平約好晚上為他接風洗塵的時間地點,也徑自回那正堂去了。
王不平帶著阿貴,自顧自的在那衙門中四處轉著,眾人皆知他是新來赴任的通判,都是客客氣氣的與他交流。王不平在大牢外遇見了剛才在寅客樓表演武藝的牢頭,不住的夸獎了一番,又讓他把所有牢房看守叫了出來,挨個夸獎了一番,隨手給了些賞賜,又道了些:“那通緝要犯,定要嚴加看守。”云云,便即離去。
之后他又去了自己的通判衙門。說是衙門,其實就是一間偏廳,擺設倒也沒什么新奇,王不平也沒停留多久,便去了通判衙門對首的倉庫。
那倉庫點檢,剛剛也在寅客樓見過王不平,此刻見他前來,忙不迭的迎了出來,滿臉陪著笑的與王不平介紹了一番。王不平背著雙手也進了庫房轉了一圈,四處打量一番,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