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腥臭忽隨風飄來,在淡淡的月色下,數條黑影蠕動著,朝三人爬來。風鈴最先發覺,驚呼:“蛇,蛇!伊伊、思思,快回屋……”三人來不及驚恐,重回屋內。風鈴正欲讓二人將門窗全封死,不想窗戶上早已爬滿蛇兒,張著鮮紅的頭顱盯著三人。田思思抓起獵叉捅了過去,吱嘎的幾聲怪叫,幾條一尺來長的黑蛇彈跳而起,直噬田思思咽喉。風鈴趕上幾步,伸臂來抓,叫道:“你們先退出去……”田思思收叉連挑,將飛來的蛇擊落地上,道:“我們一起走。”
嚇!花伊伊手臂一揚,兩道白線如匹練直射木扉。噼啪聲中,本屑四濺,那門已破碎。一具陰森的僵尸立在門外,月光照在他身上,竟沒有影子……世上真有鬼嗎?只見這僵尸全身都有細小東西在閃動。是蛇,這僵尸從上至下,都是瘦長的蛇兒盤著。這情形映入眼簾,田思思和花伊伊都嚇得一跳,風鈴目光一閃,喝道:“射暗器,沖……”說完,當先沖出,田思思和花伊伊起步跟上,快意針、碧血蓮子一起暴射向僵尸。
僵尸忽地動了……僵尸一動,就沒先前那么可怕了。這如鬼魁一般的僵尸飄開時,立有數十條小蛇如抖直的鐵鏈撲向風鈴三人。風鈴伸臂一攬,鐵鏈便縛在他身上,二女一齊驚呼,鐵鏈很快便化為毒蛇。幾十條蛇一齊張口狂咬,風鈴只覺有萬把小刀在切割自己的肉一般,痛徹透骨。痛,使得他肌肉一緊,身上的蛇兒忽癱軟地掉了下去,略略掙扎幾下,僵直不動了。花伊伊和田思思沖到他身邊,風鈴頭腦異常清醒,叫道:“不要碰我,身上有毒!”二女伸在半空的手立即停了下來,她們的心卻在碎裂。風鈴忙道:“沒事,我不怕蛇毒。”
這時,咝咝咝聲又起,四面八方都有蛇涌來。黑暗中瞬間游出七八百條來,將三人團團圍住。可這些蛇兒卻不攻上來,只是昂著凸凹嶙峋的蛇頭,吐著腥紅的信子,冷冷地注視著三人。僵尸又飄到風鈴面前,深陷的眼眶中也有亮光,冰冷地望著他。
風鈴扭了扭腰,伸了伸手,笑道:“好舒服,從未這么舒服過,那癢癢一直癢到骨子里了。”他已看出這具僵尸其實是一個人,一個活人,冰冷木然的活人,還和風鈴交手兩次的活人。
但這個如同僵尸一般的活人是有心智的,因為他能喚蛇,能讓蛇聽從他的吩咐。這樣的人應是十分聰明的。花伊伊和田思思見風鈴手腕的金蛇鱗片,能讓他百毒不侵,芳心稍慰。
那僵尸嘿嘿一笑,陰森森道:“你是風鈴?”風鈴又扭扭腰,道:“你是誰?”僵尸陰惻惻地笑道:“殺你的人!”風鈴想了一會兒,盯著僵尸一字一字地道:“為什么?”隨即他又道:“普天之下,恐怕還沒有一人舍得殺我,你這人倒也有意思。”僵尸陰森的目光一閃,道:“小子,你果然不同凡響。有膽識,怪不得你能從鬼谷中活著出來。”風鈴心念一動,道:“你是幽靈月宮的殺手?”僵尸冷冷道:“天下學武之人拿你當寶,只不過要借你‘屠鱉奪珠’罷了。”聞言,風鈴忽然笑了,他道:“我早認出你來了,你那些蟒蛇被我和多情子殺光了,便帶著這些小蛇出來?唉,你真夠殘忍又夠膿包。”僵尸一怔,吃驚道:“你……”但很快又恢復了冷冰冰的神色。原來,風鈴心想幽靈月宮會訓蛇的異人肯定不多,而這僵尸的體型與那晚使喚蟒蛇纏住多情子和自己的老者相似,便順口說了出來。這僵尸一吃驚,就將自己出賣了。僵尸也自知失態,冷冷地道:“你認出老夫來了也好,免得你死了還不瞑目。”
風鈴偏頭問道:“就你這點道行殺得了我?識相點還是快滾回去吧!”僵尸獰笑道:“風鈴,你還當自己是一個高手嗎?嘿嘿,田十七的‘點穴散氣’手法可是武林一絕。”田思思嬌軀一震,立即失聲道:“我爹為難你了?”風鈴點了點頭,溫聲道:“嗯,這不關你的事。”他望向僵尸,冷冷道:“其他人呢?”僵尸又是一怔,道:“其他人?”風鈴道:“難不成明月仙子只派了你一個人來捉我?”僵尸笑道:“捉你?捉你的話,來的肯定不止我一人,殺你的話,我一人足矣!”風鈴暗忖道:“幽靈月宮探子眾多,明月仙子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行蹤,這怪物出現在這里倒也不奇怪。可聽他的意思,就他一人,這……這就怪了!明月仙子該傾盡全宮之力將出窟之人絞殺才對,難道她不怕血案真想大白天下?或者,她又在策劃什么驚天陰謀呢?”他笑盈盈地道:“你來真是殺我的?”僵尸嘿嘿一笑,道:“殺個把人還要問是與不是?你是問錯對象了。”風鈴也笑道:“那你也一定殺錯對象了!”僵尸搖搖頭,笑道:“你不懼蛇毒,你身邊的兩位美人呢?這些蛇可不是吃素的。”三人聞言,心中不由得發毛,這老怪物一語道破其心機。
田思思小嘴一抿,厲聲喝道:“哼,你有能耐就出手吧,你家姑奶奶才不含糊。”僵尸冷冷一笑,捏起嘴唇吹出一聲極尖銳刺耳的哨音。數十條蛇噓地一聲,身如彈弓彈射而起,自數十個方向三人撲來。田思思嬌叱一聲,揮掌急掃,勁風所到之處必有幾條毒蛇被擊落。花伊伊運力揚綾,兩道白色匹練如鋒利的飛刀盤繞斗折,竟將群蛇的攻擊一一化解。風鈴見狀,當機立斷,道:“走!”田思思與花伊伊抓著他,三人飛身而出。
僵尸冷笑道:“走?做夢……”只聽見哨聲忽然變得蕭瑟憂郁,極盡凄涼,似是嘆息,又似是哭泣。地上的群蛇立即如潮水奔騰,向三人蜂擁上去。僵尸身上的蛇兒也彈射而出,半空中蛇身筆直,如利箭、如飛鏢,追襲著三人。
花伊伊見狀,凌空一個翻轉,發出數十枚碧血蓮子。田思思看都不看,回手連揮,一把快意針如暴雨般散出。碧血蓮子、快意針都是名動江湖的暗器,而快意針更是以歹毒霸道聞名天下。僵尸眼見銀光閃來,急飄開三丈,腳下忽地一麻,卻是被一顆碧血蓮子擊中。這碧血蓮子本就帶有綠色,黑夜中哪能容易看得清楚。僵尸心悸快意計的可怕,一味躲讓,卻忽視了碧血蓮子的神妙。一股鉆心的疼痛襲上心頭,僵尸落下地來,踉蹌數步,險些站立不穩。
可那些蛇兒卻趕上了風鈴三人落腳之處,而花伊伊和田思思力道已衰,再強提一口真氣卻是來不及了。眼見三人腳一觸地便會被群蛇咬死之際,一道黑影從黑暗中急射而來,這人身法之快,舉世罕見。花伊伊、田思思只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勁風逼了過來,將三人送出五六丈遠。那黑影又如一陣旋風竟向飛來的蛇撲了上去,只見刀光閃現,蛇身便如雨點灑落。僵尸見狀,臉色驟變,顫聲道:“水血……”唰!又一道寒光劈來,他的喉嚨再也發不出聲來。一刀剖喉,干脆利落。
這黑影卻未多看僵尸一眼,身如浮云,飄渺不定,刀光再現,地上游竄的蛇群瞬間被殺個干凈。風鈴三人落地之后,便一步也未移過。起初“談水血色變”的田思思這次拍掌笑道:“血頭顱的刀好快!恐怕我爹也難以勝過你師父。”水血飄落到她面前,冷森森的臉上沒有一絲熱氣,冷冷地道:“老夫和田殿主就算是斗上三天三夜,也難分個勝負。”他轉目望著風鈴道:“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也不理會風鈴的反應,便走了開去。
風鈴輕輕嘆息一聲,望著二人道:“你們等我一會兒……”花伊伊急道:“風大哥,他會不會為難你?”風鈴搔了搔頭皮,笑道:“他不會殺我的,他舍不得。”說著,向水血走了過去。
水血站在一棵樹下,背著月光。風鈴走到他身后,抬頭望著月亮,道:“什么事情?”水血冷冷地道:“你心里清楚。”風鈴道:“哦?說說看。”語氣中毫無恭敬。水血也不動怒,聲音仍舊冷如冰霜:“我們做一筆易。”風鈴默然半餉,緩緩道:“說說看,若不劃算,我是不會干的,這你應該清楚。”無論師徒間的關系多淡薄,但師父總會對徒弟有一些了解。水血冷冷地道:“這對你自有天大的好處。”風鈴笑了笑,道:“但對你來說,怕更有好處吧!”水血哼了一聲,道:“你想知道你爹是誰嗎?”
“是誰?”風鈴急忙問道。可水血嘿嘿一笑,卻不言語。風鈴立即收斂心神,臉色已寒,冷冷地道:“你……偷聽我們的談話。”水血冷哼一聲,道:“沒這個必要,鬼老兒和你言談時,我便在附近。當然,明月仙子也在。”風鈴打了個寒顫,厲聲道:“你到底想怎樣?你養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我對你真的很有用處嗎?”水血霍然轉身,冷冷地盯著風鈴。看了許久,方才緩緩道:“刀術之巔是每一個刀客畢生追求的,無極刀葉是刀界之魂,誰擁有它便擁有了通向刀術之巔的捷徑,更可天下無敵。”風鈴也冷冷地盯著水血,沉聲道:“你一直不殺我,是因為你沒還弄清楚無極刀葉附在我骨肉中的玄奧。倘若你有把握挖出刀葉還能讓其具有神效的話,你早就殺了我。”
水血點點頭,平靜地道:“老夫擔心殺了你之后,這舉世無雙的刀葉也會枯萎。鬼老兒的話讓老夫很是欣慰,老夫沒有殺你是對的。”風鈴的臉一陣抽搐,半餉才道:“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在你殺我之前,你要記住這句話。”他的聲音竟也陰冷如寒冰,冷得讓水血也倒吸了一口寒氣。水血嘆道:“我和你的交易就是你隨我一同往南,助我屠鱉奪珠,我便將你爹的事情都告訴你。此外,老夫還會告訴你一個秘密,是一個比你爹是誰還重要的秘密。”
風鈴目光一閃,急忙道:“什么秘密?你已告訴我是誰殺了我娘,不出三五月我自個兒就能查出我爹是誰。我想不出你還有什么秘密值得告訴我。”水血得意地笑了笑,道:“你不信老夫之言?此秘密對你來說十分重要。你若不知,一定會后悔終生。”風鈴苦笑道:“你得到鱉珠之后,還會容我活在世上?到時我知道那秘密又有何用?”水血冷冷地道:“這其中的情節輕重你自個兒琢磨琢磨吧,老夫可以等你的答復。”風鈴眼珠一轉,道:“如果我答應你,你也只能暗中跟著我,是嗎?”水血點點頭,道:“是的,因為你太引人注意了,老夫不想首當其沖被眾多高手狙殺。”風鈴立即道:“好,成交!”話音未了,轉身離開。見風鈴答得異常干脆,水血既感到意外又興奮不已。他目光閃動,望著風鈴的背影,嘴角終于現出一絲微笑。
花伊伊和田思思正焦急地等著他,見他回來,都是一喜。田思思笑道:“風大哥,你師徒二人談得一定很開心了!”風鈴欲哭無淚,欲樂又不知樂從何處來,卻笑了笑,大聲道:”開心極了,我還從未和他這么開心地談過話。”花伊伊聽他語意暗含凄涼,又素知師徒二人關系不睦,便輕聲道:“風大哥,我們現在去哪里呢?”
風鈴沉吟片刻,笑道:“剛才被好幾種毒蛇咬了,雖有‘天鉤銀龍’甲片護體,可我還是擔心……我這么年輕,這么英俊,我可不想這么早死掉。”田思思吐了吐舌頭,道:“臭蛤蟆,你就在臭美吧!”花伊伊神情一震,喜道:“哦,我們可以去找他呀!”風鈴點點頭,笑而不語。
田思思一愣,急道:“找誰呀?找我爹嗎?”風鈴急道:“等會兒再告訴你,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萬一那僵尸又活了過來,我們豈不是……”風鈴話還沒說完,田思思被嚇得趕緊拉著花伊伊往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