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核云遮蔽了本已變弱許多的陽光之后,四季便不再分明。除了一些有閑時又有閑心的女子,很少有人注意到內城那些常綠的行道樹已經悄悄換上了新衣。
白霜坐在車中,將毫無焦點的視線從車窗外收回。
身為家主,雖然她已盡力減少許多不必要的行程,但總是會有更多的“必要”行程等著她去完成。那些能夠影響到家族興衰的大人物要拜見、那些牽涉到家中帳目劇烈起伏的生意要打理。這些人和事,有明有暗,有黑有白。明的白的要接觸,暗的黑的她也避不開。并不因為自已名字中有一個“白”字,就能夠真的象蓮花般不染塵埃。
此時此刻,白霜正前往一個剛剛收到的神秘地址,在那里等著自已的,就是在暗幫甚至整個地下世界頗有聲名的“大哥”。
對于暗幫為何會主動聯系白家,白霜至今也沒有頭緒。和法管家在家中反復推演數天,得出的唯一結論是:見還是要見,至少不能得罪對方。
自從接掌家族大權后,白霜還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完全沒有頭緒的會面。“大哥”我名聲在地下世界乃至聯邦都赫赫有名,以至于她自以為已經不懼風浪的心臟此時竟然控制不住地猛跳起來。她有些茫然地抬頭,專車司機全神貫注地觀察著前方路況,沒有注意到后視鏡中家主那有些異樣的目光。
那個只為自已服務過2次的專車司機,名字是何譽吧。白霜有些奇怪,自已竟然記得一個普通侍衛的名字。雖然他為自已得罪過林自。
可是,那可是當面得罪聯邦副議長啊。即便高傲如她,當時不也沒敢竭力反抗么。有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白霜會想:如果當時沒有那護衛在,自已最后會不會被……
白霜搖搖頭,將腦中的雜念揮去,重新回到“大哥”這件事來。
以她現在擁有的信息量,她認為那林自要比“大哥”危險一些,可為什么上一次自已比今天要鎮定許多?是因為當護衛么?
“家主,到了!”司機將車平緩地靠邊,車內亮起的綠燈打斷了白霜再次凌亂的思路。
確認周圍安全后護衛打開車門,白霜整理了一下衣物和心情,抬腿邁了出去。她已經準備好,去會一會那位暗世界中的大人物。
……
對于段離來說,今天也是他第一次以“大哥”的身份主動與老牌家族當面接觸。所以當他看到款款而來的白霜時,面具下的臉皮還是禁不住輕輕抖動了一下。
段離知道自已為什么會這樣,因為自已這一見,意味著暗幫打破了傳承了千年的“地下守則”,開始主動與外界勢力接觸。這不僅是一次生意上的往來,對暗幫來說,更是一次處世原則的重大改變!這樣的改變可能將牽涉到暗幫今后百年、甚至千年的發展軌跡。
這也是他努力了許久的結果。
“白家主,請坐!”段離定下心神,揮手示意對方入座,同時仔細地打量著這位自已親自選定接觸的年輕家主。
暗幫發展千年,第一次由“地下”轉到“地上”,由不得半點差錯。段離雖然已經身為暗幫十大舵主之首,但幫里也僅給了他1次嘗試機會。所以,之前他不惜花費3個月的時間仔細考察接觸對象,最終才選定了白家。畢竟,剛剛恢復元氣的白家危險性比其他那些老牌家族要小得多。
就在段離望向白霜的同時,白霜也微微抬頭,凝神打量對面的這位“大哥”。
大哥坐在四方椅上,穿著寬大的黑袍,脊背挺直,目光有神。略帶灰色的面孔毫無表情,加上長長的頭發,很難看出確切的年紀。白霜注意到對方的雙手骨結突出,顯然是習武之人。
“大哥,不知道暗幫這次找到我們白家,所為何事?”
白霜見對方久不發話,干脆打破沉默主動詢問。在交際圈她歷來屬于偏被動的人,但今天既然是在對方地盤,她決定改變一下,也讓對方摸不清自已的底細。
段離腦中突然想起最近師傅總提到的那位小師弟,那名自已還未見過,名叫何譽的家伙。這次正是看到暗幫收集的資料中提到了何譽,也知道何譽進了白家,自已才順勢將白家納入考察的范圍。從這來說,小師弟可以算是暗幫和白家合作的隱形牽線人。
段離沒有說話,從桌上拿起一張紙,伸手遞向白霜。白霜雖然疑惑,還是接過展開。一看之下,臉色頓時煞白。
起眼標題是:鈦碳及林家的近期情報。
詳細內容是暗幫收集的一份最新情報,其中關于鈦碳和林家的一些傳聞白霜根本沒有聽說過。
比如情報中說,鈦碳的生產原材料十分可疑。林家近兩年所購進的原料中根本沒有高能資源,而最后生產出來鈦碳卻成了軍方極為看重的能量源。這種不符合道理的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林家暗中還有極深的隱密。
此外,林家這兩年似乎在暗中搜羅人手,據暗中的不完全統計,前后應該召集了至少數十萬的流浪人群,但這些人的去向卻無從得知。
最讓白霜吃驚的是,情報中提到,林家早已對白家等大小家族的各類產業進行了滲透,而且成功率極高,聯邦現在許多行業的重要部門已經被林家暗中把持……
“這些……都是真的?”
白霜的手有些顫抖,盡管她知道這樣會暴露自已心中的不安和軟弱,但這時她已顧及不了許多。如果情報屬實,白家的命脈應該已經被林家握在手中。
“情報內容屬不屬實,我想白家主回去自有判斷。我現在想說的是,你白家愿不愿意與我們暗幫合作?”
看到白霜的模樣,段離滿意的笑了。這才是一個年輕女子該有的反應,如果看到這些秘聞,她依然還象之前那樣沉靜,段離說不定就要重新考慮是不是該和她合作了。
“如何合作,需要我們做什么?對我們白家有何益處?”
白霜咬咬牙,努力鎮定下來,她想聽聽這暗幫大佬到底有何目的。
……
對何譽來說,他并不知道此時此刻有兩人正在商談著一件看似與他無關,卻最終會將他深深糾纏進去的大事。
來到佳城這些日子,他發現自已依然沒有找到一點城里人的感覺。最近幾個月遇到的事,再加上身體和大腦中的變化,讓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具體豐富了許多。但畢竟這些變化發生的時間還不長,總的來說,現在的何譽還是從前那個樂觀且沒有太多追求的小少年。
既然被下放到車隊,又沒有人管著,何譽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這些天,他便經常跑到車隊的訓練中心,把車場上的各式廂車、小車、飛車玩了個遍。
自從腦中多了許多知識信息后,何譽在認真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偶而會出現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就比如他在練習極限駕駛技術時,在完成數個高難度動作之后,他發現自已忽然對諸如“摩擦學”“動力學”這類知識了解深刻了許多。仿佛剛剛完成了一項新的學業。
對類似這種無師自通的怪事,何譽發現自已竟然開始有些上癮。每次弄明白一些知識和道理,他都能體會到特別的快樂。他發現原來自已的腦袋竟然是那么空洞,里面少了那么多東西。現在有機會慢慢充實它,而且不用花一分錢,實在是件十分劃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