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翩抬頭看了一眼廊下,祁如蓮氣鼓鼓地站在那里一動不,一雙眼睛恨不得戳穿了書房。
顧翩抿了抿唇,她有種直覺,這是把祁如蓮給得罪了。
祁如蓮站了足足一個時辰,兩條小腿兒都在發抖打顫,又不甘心就這么離開了,緊咬著牙,她倒要看看顧翩會縮在里面呆到什么時候。
顧翩心無旁騖的練完了字,和平日并無區別,右手胳膊又酸又脹。
“還沒走?”
錦玉搖頭。
顧翩嘆氣,揉了揉眉心,祁如蓮是祁家送來的,祁家可不是顧家,又是太子外祖家,思前想后,顧翩還是打算避而遠之,不得罪祁如蓮。
“姑娘,祁姑娘回去了。”錦玉望著祁如蓮的背影小聲提醒。
顧翩順著視線看去,祁如蓮果然帶著丫鬟離開了。
“姑娘咱們可以走了。”錦玉幫著顧翩收拾東西,顧翩卻搖頭,“不急,我問你,這附近還有沒有其他的路可以回去?”
“姑娘,這是書房平日里一直有人看守,四周也并無其它去處,僅此一條路。”錦玉打消了顧翩的想法,顧翩指尖摸了摸下巴,又繼續提筆埋頭苦寫。
祁如蓮在門外徘徊了小半個時辰也沒見認出來,冷著臉問,“人怎么還沒出來?”
等著耐心耗盡,祁如蓮扭頭就走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早晚能抓到!
顧翩掂量著時間探過腦袋,做賊心虛的往回走,索性一路上并沒有遇見祁如蓮。
眼前忽然一抹身影擋住了去路,顧翩仰著頭看,正是太子。
“鬼鬼祟祟做什么,怎么這個時辰才離開?”
“剛才遇見了祁姑娘在書房門口,于是多練了一會。”顧翩老實交代,對著那一雙睿智分明的眼睛,她實在不敢撒謊。
太子挑眉,眼中略帶笑意,“那又如何,怕她做甚。”
“舅舅,明日可否......”
“不成,明日過來習半個時辰字,余下半個時辰練琴,練琴的師傅今兒下午就到,瓊山書院入學還需考試,你所剩時間不多了。”
顧翩縮了縮脖子,乖巧點點頭,又問,“那祁姑娘......”
“她是她,你是你,不可混淆,況且這里是太子府。”太子沉聲。
顧翩聽著莫名安心,松了眉頭,太子斜睨了眼顧翩,“有孤給你撐著不必對旁人畏畏縮縮,可明白?”
“是!”
次日,顧翩在半路上就被祁如蓮堵住了。
“顧二姑娘這是要去哪?”
顧翩眨眼微笑,“去書房呀,祁姑娘這么早就來散步,好興致,我就不打攪祁姑娘了。”
顧翩抬腳快走幾步,祁如蓮追了上來,“正巧我也要陪表哥用早膳,也順路,顧二姑娘不如一塊吧。”
不聽顧翩開口,祁如蓮已經朝著書房方向走,顧翩指尖摸了摸鼻子,猶豫了片刻才抬腳跟上。
意外的,書房廊下擺著兩張桌子,桌子上各有一本心經,備好了筆墨紙硯。
“大表哥呢?”祁如蓮環顧一圈,并沒見著太子。
“殿下今兒一早就進宮了,這是殿下給兩位姑娘布置的任務。”衛一指了指一旁的桌子。
祁如蓮嘴角微微上揚,不過是練字而已,根本就難不到自己。
隨意挑了一張桌子坐下,提筆開始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第一個字,指尖抖得厲害,一大滴濃墨掉在了紙上,白費了一張紙。
“這筆怎么這么沉?”祁如蓮起身去了對面桌子,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
顧翩斂眉坐在椅子上,默默開始練習,祁如蓮見狀咬咬牙,返回身繼續寫,絕對不能被顧翩比較下去了。
寫了莫約一個時辰左右,練琴的師傅來了,帶著兩把琴,祁如蓮的胳膊疼的都快抬不起來了,揉了揉,硬是咬著牙挺著。
“今日先從調琴音開始,兩位姑娘可否先示范一下。”
女師傅笑容溫和,看上去是個好相處的。
“師傅,我不擅琴,這是第一次摸。”顧翩道。
祁如蓮忍不住笑了,自告奮勇要彈一首曲子,指尖搭在琴弦上時就后悔了,琴弦與她平日里彈奏的完全不同,又沉又尖銳,鉤的手指生疼,琴音忽強忽弱,女師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眉頭緊皺,祁如蓮咬著牙勉強彈完一首曲子。
十根手指頭被勒紅印,還有血絲冒出,疼的祁如蓮快要哭了,她甚至懷疑是女師傅故意為難她,于是開口,“學生不才,懇請師傅示范一二,讓學生開開眼。”
女師傅也不矯情,盤腿而坐,指尖輕輕撥弄剛才祁如蓮彈奏的那把琴,那琴到了女師傅手中就好像收斂了所有壞脾氣,乖巧的任由女師傅撥弄。
祁如蓮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議。
一曲畢,女師傅緩緩收了手,教了半個時辰的調琴,顧翩也被折騰得不輕,十根手指頭火辣辣的疼。
回來錦玉忙給顧翩抹了藥,“奴婢瞧見祁姑娘偷偷抹眼淚,怕是吃不了這苦頭。”
顧翩咧嘴,錦玉又道,“殿下為姑娘挑選的都是新手學的,祁姑娘自小就學琴棋書畫,若是跟著姑娘學,反而會適得其反,亂了自個兒原來學的。”
“原來如此,那舅舅為何要讓祁姑娘跟著學?”
錦玉道,“依祁姑娘的脾氣,若是被落下了心里會不痛快,倒不如讓祁姑娘知難而退。”
一連幾日練字,顧翩每日還要扎馬步,雖有些辛苦,咬咬牙還是可以忍住,這就苦了祁如蓮了,又是練字又是學琴,折騰幾日小臉瘦了一圈,也沒見著一次太子。
到了第八日,祁如蓮說什么都不肯再來了,借口病了,就剩下顧翩一人。
登高樓處,太子遠遠的看了一眼顧翩。
“姑娘這幾日不曾落下一次,每日勤學苦練,實屬不易,祁姑娘已經知難而退了。”
太子淡淡嗯了一聲,“著人給她補補身子。”
“是!”
轉眼過了數日,顧翩已經忘了顧家,忘了其他,腦海里只有琴音和字跡。
“顧翩!”祁如蓮忽然喊了一聲。
顧翩回頭,禮貌性問好,“祁姑娘好。”
“從今兒開始咱們做朋友吧。”
顧翩驚訝。
祁如蓮不自覺的湊近,清了清嗓子,“一開始我是挺不喜歡你的,后來我聽說你和元安那丫頭鬧過別扭,還挨了打,如此我對你也不計前嫌了。”
這是什么理由?
顧翩一臉不解的看向祁如蓮,祁如蓮紅著眼眶,“我長姐和長公主一塊上香回來以后就病了,沒多久就去了,我在元安郡主手下也吃過虧,總之一句話,是元安郡主的敵人就是我祁如蓮的朋友!”
顧翩似懂非懂,祁如蓮伸手拍了拍顧翩的肩膀,“和我做朋友如何?”
“祁姑娘抬舉了,我只是庶出,怕是高攀不上。”
“什么庶出不庶出,我交朋友從來不看這些,這些日子你對我畢恭畢敬,比你那個滿嘴謊話的長姐強多了。”
顧翩莫名對祁如蓮多了好感。
到了下午,顧翩終于明白祁如蓮早上對自己態度轉變的緣故了。
皇后下旨把元安郡主給送到太子府小住些日子,祁如蓮討厭元安郡主,故而給自己拉一個同盟。
“顧二姑娘!”元安郡主笑著打招呼。
顧翩對元安郡主印象很差,那二十個板子的痛還記憶猶新呢,禮貌性的扯著嘴角笑了笑,算是回應了。
“顧二姑娘我一個人住害怕,我可以和你一塊住嗎,也好有個伴。”
祁如蓮哼了哼,“顧家妹妹性格靜不喜人打攪,你這么多年一個人住在玉華宮怎么不見害怕?”
“祁家姐姐,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元安郡主瞬間紅了眼眶,吸了吸鼻子。
祁如蓮擺擺手,“別,少來這一套,我已經吃過虧上過當了,大表哥也不在府上,厚著臉皮賴進來,哪熱鬧湊哪。”
被祁如蓮堵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元安郡主緊攥著手帕,心里又氣又怒。
“我知道祁家姐姐對我有些偏見,我......我會盡量避免的,我只是在宮里呆著有些煩悶出來散散氣,要是祁家姐姐不喜歡我,我這就走。”
元安郡主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小聲抽泣,似是誰欺負她一樣,委屈的不行。
祁如蓮瞪圓了眼睛,“元安郡主,我可沒有攆你離開,顧家妹妹你來評評理。”
話題扯到了顧翩身上,兩個人都看向顧翩。
顧翩毫不猶豫點點頭,“是啊,我也聽見了,祁家姐姐也沒說什么,郡主又何必哭哭啼啼,會惹人嫌的。”
一句話讓元安郡主小臉漲紅,委屈的不行,哭又哭不出來。
祁如蓮倒是很滿意顧翩識趣,拉長了聲音,“顧家妹妹出門可要小心了,有些人身子骨不好便要往人堆里湊,誰沾上誰倒霉,保不齊還要落下什么壞名聲呢。”
這一點顧翩深有體會,對元安郡主實在無感。
“郡主,告辭了。”
兩個人一塊離開,好的跟一個人似的,仿佛之前并沒有鬧過不愉快。
元安郡主環視一圈,并沒有人在場,直接陰沉了臉色,“大皇兄呢,在何處?”
“殿下并不在府上。”
元安郡主猶豫片刻,挑了一出靠近湖邊的小院子住下,又親自去小廚房準備做一些點心等太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