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再瘋鬧,變得異常的安靜。可這明明是暴風雨的前奏,同樣是女人的我知道。
果然有一天,她傷害了自己,我知道,這些傷痛必定會以十倍的形式刺到魔主身上。魔主的眼里滿是掙扎的濃稠哀傷。
終于,他提出,和我商量一下以后的生活,亦或是,她的生活。
我想著,這人間,魔界,我們都無法安穩待下去,不如,就自己創造一個世界吧。我倒是無所謂,反正我身上多余的法力實在太過沉重,倒不如做一些能讓他開心的事。
他同意了。
我們編制了,不,是他編制了一個虛幻的記憶。我看著他如同泡沫般美好的臉隨著那些記憶快樂的起伏著,突然覺得,這同樣也是為他而生的記憶,為他而造的世界。
其實真的不容易,要造一個世界真的很不容易的。哪兒能有多簡單呢。
我耗盡了幾乎所有的功力,終于在這浩瀚的人界,制造了一個小小的世界,一個僅存于下午時候的,自欺,與欺人的世界。同時,我與那個女人交換了臉,因為怕那女人看見自己的臉后,也許會使好不容易修建的虛假記憶崩塌掉。
真累,不是嗎。
我換上了她的臉,像是戴上了一個面具。事實上,我也確實戴上了一個面具,因為女人之前將自己的左臉傷的不成樣子。其實我是可以將其修復的,可是,我不愿。
這其中的原因,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賭氣?亦或是一種銘記。
生活不咸不淡地過了幾年。柳微微換上了新的記憶,以為魔主便是她的夫君,于是現世安穩,到處都是假裝的美麗。我帶著虛假的笑容,戴著人皮面具,過著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何般模樣的空洞生活。
白日我一般都待在那個地方,畢竟在那個女子要見他的時候,我是要接待她的。我對著這張異常熟悉的臉,明明有萬千情緒卻不能泄出一點,真的有些難受。
對于魔主,我感到困惑的是,明明上午才見過的,下午略微換一個樣子去見這個女人時,他就像是初見愛人一般,要精心整理許久后,才去見她。
就這么愛嗎,我看著他的側顏,不能否定內心的難過。當然,只有一點點而已。
終于有一天,這一切都即將被刺穿。
來了兩個人。
當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孩,我便知道,也許一切都即將被改變。隱藏許久的簾布會被某種狂暴而真實的力量所拉起。
我如同一個不能表態的旁觀人一般,漠視著整個世界。我能聽見那個女孩的試探,畢竟這個世界都是我創造的,只要在其中,一舉一動我都能知道。我將所有都告訴了他,他終于變得有些慌亂。
他開始采取某些措施。那些我全都看在眼里。
我知道,這樣做不過只能堵住一些不起眼的小洞罷了,那些巨大的坑洞,是絕不能被隱藏,也絕不可被填充的。
我知道這一切遲早會重新面朝陽光。
可我不知道竟是以這樣慘烈疼痛的方式結束的。
當一切謊言被揭穿,魔主要將一切拯救,于是他打算自我毀滅。
他自己的說辭是,他本就是靠著法寶才存活于這世上的,如今唯一讓他那般堅持的理由已經不在,那么,他也無須再茍延殘喘。
我做過太多壞事了,他說,不如在消失之前做點好事吧。
于是他將自己的魂靈完全釋放,化作萬千光羽,凈化且修補了那些煩人的魂靈,而余下的,則凝聚成一團,向著早先被安置在一角的孩童魂靈奔了過去。他將最后的能量,獻給了那個女人的孩子。
自始至終,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個女人。
我像是一個局外人。從未被拋棄,也從未被需要。
我自嘲地笑笑,還是伸出了手,在他的最后一團魂靈消散之前,抓住了它。我將它放入我的手心,不讓它逃脫。
這團魂靈逃竄著,像是他最后留給我的聲音。
別管我,隨龍。
你也知道我的名字的,既然是隨龍,又怎會離你而去呢,反過來,我亦不愿離你太遠。若非要一個勝負,一個選擇,那么,就讓我離開你吧。
你不是我,你得好好活著。
我閉上眼睛,默念許久后,終于使出了那個禁忌之術。
之所以是禁忌之術,不止是因為其牽扯的因果太多,更是因為一旦觸碰,施法之人便會粉身碎骨,哦不,也許不止,魂飛魄散吧。總之似乎是無法挽救的程度。
可是我已經眼睜睜地看著我此生的驕傲差點消失于這個世界,怎愿一切重演。
我曾說過的,只要是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我愿用我完好無損的魂靈,完整無壞的身體,來換你的一切安好。
還好我體內的功力還夠深厚,進展地還算不錯,我甚至能親眼看見他魂靈的逐漸修復與聚攏。
可是,我好像是要逐漸消散了。那么,就讓我再做最后幾件事吧。
魔主之果,該物歸原主了。我把它歸還至新的魔主的身體內。
而最重要的,當然是讓發生這一切的因徹底消失。我在他的最后一片魂靈聚攏之前,用我的最后一點功力,將魔主的這段記憶抹去。
他將不會再記得這一段荒唐事了吧。
還好,在他之前的記憶中,我還在。
這算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那么,勝天,再見,愿你一直是那個令我驕傲的魔主。
最后一點意識消散之前,我無言地說出了三個字,這人間相愛之人最為刻骨銘心的三個字。
我突然霎時感受到了它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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