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過后,傍晚將至……
騰升而起的墨城早已經消失不見蹤跡了,僅僅留下外圍的一片廢墟,還有中間的一口巨型深坑。
城門北處——
秋天的夜,寒風瑟瑟。
在這橫尸遍野的廢墟中,眾人都圍聚在篝火旁取著暖,熊氏兄妹、石昊祥、范氏、胡漢三等人,都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安友丙和趙秀二人,他們沒有人敢上前搭話,甚至更加沒人敢問他們,之前在墨城上面發生了什么,還有安友丙為什么會斷腿?
他們只知道,趙秀帶著重傷的安友丙回來了,而騰升滯空的墨城,卻隨著秦國大軍朝著北方回去了。
此刻,安友丙正在一口接著一口的猛灌著烈酒,而篝火中的熊熊烈火,則印在了他的瞳孔之中。
而他的瞳孔之中看起來,仿佛本身就是在燃燒著熊熊烈火似的。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坐在安友丙對面的趙秀,他則不斷的將干燥的粗柴丟入篝火之中,就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樣,趙秀也是一直閉口不言。
倆人就這樣不知道坐了多久。
這時,熊喵喵在篝火旁烤著玉米,烤好之后,將玉米遞到了安友丙面前,“唔……唔……”
(示意他趁熱趕緊吃吧!)
安友丙的神態十分冷俊,但他還是接了下來。
同時熊喵喵又遞給了趙秀一根玉米,趙秀同樣也接了下來。
但是就在這時,安友丙將手中的玉米狠狠地丟入了篝火之中,其中濺射出來的火星,瞬間撲向了熊喵喵,并朝著趙秀暴吼道:“你這個廢物,你這個垃圾,要不是你充濫好人,我們會這樣?”
說時遲,那時快。趙秀頓時反應了過來,便立馬起身側向熊喵喵,直接擋住了濺射過來的星火。
“沒事了,你先去旁邊坐著吧。”趙秀拍了拍熊喵喵小腿上的灰碳,示意讓她在一旁等著。
安友丙,又繼續吼道:“現在的我們,失去墨城機芯。那么三年之后,不管我們在哪里,我們都會死在這萬億兇獸涌成的獸潮之下。”
趙秀,冷眼看著安友丙,淡淡道:“所以……你怪我?”
“呵呵。”安友丙同樣冷眼看著趙秀。
趙秀:“難道…你非要我揭開,你…這最后的遮羞布嗎?”
安友丙:“我安友丙,從始至終都無愧于心,又何談遮羞布?”
兩人你一言他一句,話語之間的火藥味,也越來越濃了,而倆人也越靠越近了,似乎都快要打起來了。
突然,趙秀將安友丙一把推到了地上,而安友丙則,驟然向趙秀咆哮道:“你這懦夫,從來都只顧自己,毫不顧忌別人,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廢物,垃圾。”
“我呸…”安友丙又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自私自利,我承認。但……懦夫?又從何談起?”趙秀一步一步的,走在安友丙面前,并冷眼看著安友丙。
“倒是你…從頭到尾,只不過是想利用我,對吧?”
“到底誰是自私自利?你自己心里……應該明得跟鏡兒似的,對吧?”
安友丙:“呵呵…利用?”
“哈哈……利用?我利用你?”聽到趙秀的一番話,安友丙突然自嘲的笑了。
安友丙說完,眼神又漸漸地變得黯淡了起來,“原來…你從始至終都沒信任過我。那行…咱們就在這里散伙吧。”
倆人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了,安友丙似乎也沒有什么好繼續說下去的理由了。既然趙秀不信任自己,那自己也沒有理由繼續待在他的身邊了,甚至更加沒有理由為他而戰了。
他知道,就在趙秀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時,就已經意味著,他們兩個人從就分道揚鑣。
而此刻,他真的很想找個沒人的地兒,結束掉自己這悲劇的一生。
七年前,他眼看著三弟的頭顱,被李吏掛在虎關城門之上,并暴尸三天三夜,他卻無能為力。
六年前,他去為三弟報仇,結果被圍困野山嶺之間,結果妻子帶兵營救,最后也被李吏擒獲擄走。
自那以后,他就著手準備修復曾經叱咤天下的終極機關器‘移動的巨城’,然后報仇雪恨的。
而今夕,他本可以不顧趙秀生死,直接破釜沉舟,將李吏擊殺于此的,但是在那一刻,他放棄了這個機會,他用墨城換取了趙秀。
雖然他知道李吏,暫時不會傷害趙秀的,但是他還是做出了這種選擇。
因為他在趙秀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或許趙秀還不知道,他的命運早在,從他踏入墨城的時候,就已經被李吏操控了。雖然自己很想拉他一把,但他不領情,那自己所做的…也已經毫無意義可言。
安友丙,此刻的心情:悲傷?頹廢?黯然傷神?還是自暴自棄?或者發憤圖強?
不…不…這些都不是。
他此刻的真正心情,只有絕望,是絕望,是來自靈魂的絕望。
因為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報仇的能力了。
而趙秀——
其實,他僅僅只是不愿意接受別人走進他的內心罷了,從嚴格意義來說,他并不是不相信別人。相反,他是一個很容易親信于別人的人。
親情,友情,愛情,對他來說都是最重要的,如果一旦接受了別人,不管以后會發生什么,他都會堅決貫徹始終信任一輩子。
但他希望,很多時候…是沒有‘開始’的。
如果沒有開始,他就不會去相信別人,因為他害怕失去。
那日,趙秀睜開了眼睛,而安友丙也在那一刻,誤以為自己已經與李吏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當時的他,并沒有選擇解釋。
也就是在那一刻,趙秀在安友丙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種東西,而他的眼睛似乎在述說著: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這種情緒,趙秀很熟悉。
前世,如果不是自己的師兄,出賣了自己,那么自己也不會重生來到了這里,而這一切都是,拜這位所謂好師兄所賜。
曾經,他隨著師兄出生入死。師兄讓他往東,他不會往西;師兄讓他往西,他絕不往東。就連在面對死亡的那一刻,他還堅信著師兄會來救他。
而結果呢?
他被活活的悶死在金庫里。
沒錯,他們師兄弟就是曾經叱咤江湖的暗夜雙盜。后因為一次偷竊,他的師兄背叛了自己,而自己則被活活的悶死在某富豪的小金庫中。
毫無保留的信任,卻換來的是,赤裸裸的背叛。
是背叛!背叛!
所以,從此以后,他不再輕易隨便信任別人,甚至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別人,但他心底還是愿意去相信一個人。
而那一刻,當安友丙做出選擇的時候,趙秀也明白了過來,安友丙這個人是值得信任的。
只不過,這份信任是需要一定的代價而已,雖然代價有點大。但這些,趙秀一定會幫安友丙一個一個奪回來的。
同時,也從那一刻起,趙秀便已經將安友丙當做自己的兄弟了,既然是自己的兄弟,那么他還需要獨自背負這一切嗎?
不…他不需要。
他總是以自己為中心,從來不將別人放在眼里,什么事都要獨自扛著;而自己來到墨城,他口口聲聲奉自己為主,但他真的有奉自己為主嗎?
他沒有。
很多事情,他都瞞著自己,也不告訴自己,還總賣關子,他當我趙秀是什么東西?
呸…我趙秀不是個東西,是人。
他安友丙就從來沒將,我趙秀當做個東西。
呸…我是人,不是個東西,呸…我是個東西,不是個人…呸呸…我是人……***”
算了,不想這了。
反正他安友丙,以后就由自己罩著了。
今而天先將他的心態調教一下再說,況且…小弟就是小弟,是小弟就別想總以老大的姿態自居。
心想至此,趙秀的心理活動也由此結束了。
安友丙,也就在這片刻的功夫,瘸著腿慢慢的向遠處走去。心灰意冷的他,低著頭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見此,一旁的熊氏兄妹還有其他幾人,甚至眾人,見著這一幕,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們很想前去阻止安友丙的離去,但他們還是被趙秀給攔下了。
而趙秀,則自己獨自的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