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寒猜測禁軍護送的路線應該是從金陵到到賀州到常州再經眉州回蜀，這條路多時官道，皇帝必定授意禁軍等金卓瑪下葬之后，蘇慶雨與蘇夢寒匯合之時再行動手，到時候再制造些外邦刺客的謠言出來，皇帝就可摘得干凈。

　　可是蘇夢寒沒想到剛進常州的南山縣就遇上了天花，縣里死傷過半，非常蕭條。

　　“左統領，此處發了疫情，還是繞道而行吧?！碧K夢寒不想多生事端。

　　“縣主，若是繞道得繞過前面的那座山，又需多走兩天，聽村民說疫情已經得到了控制，我們只是經過罷了，不會有事的。”左統領也算不得尊敬，但是面子上還得過的去。

　　“既然左統領一定要去，那便去吧，左右我現在也無力反抗?！碧K夢寒說完便蓋下了車簾，又吩咐好赤栩不要輕易下車，把馬車的縫拿衣物塞緊一些。

　　左統領一聲令下，兩輛馬車浩浩蕩蕩地進了南山縣。南山縣里面更是蕭條，到處都躺著死傷的人，僥幸活下來的人衣衫襤褸，目光呆滯。

　　“官爺，賞口飯吃吧，我們已經很多天沒有過吃食了?！币粋€衣衫襤褸的人過來向禁軍討要糧食，聽到聲響之人紛紛走過來把馬車圍住，雖然車馬并不華麗，但是一看就是有糧食的人家。

　　“沒糧食，走開走開，再不走開我亮刀了?！苯姮F在也有些緊張，紛紛亮起了刀，若是沾上天花可不是開玩笑的。

　　蘇夢寒聽到聲響也出了馬車，把自己的口糧也帶上了，她站在馬車之上道，

　　“各位都是可憐之人，我這里只有這些糧食了，望各位不要嫌棄?！?p>　　說著便把饅頭分向幾個方位扔的遠遠的，那些人馬上出去哄搶，道路瞬間被清理出來了。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駕車離開。”蘇夢寒喊了一聲禁軍，催促他們快點離開。

　　禁軍忙駕著馬車飛速地奔走了。那些人還想追上來，可惜連日的饑餓令他們根本無法追上馬車，馬車一會兒就駕出南山縣了。

　　“小姐好險啊，若是被他們沖上來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殺也不是，不殺也不是?！背噼虮惶K夢寒安排在馬車中，吩咐她不可隨意出去。

　　“吃食都沒有了，好在銀子都還在?！碧K夢寒有些擔憂，南山縣出去就是山林，附近的歇腳的茶室怕是都被疫癥嚇跑了，方圓幾里都不會有吃食的，今晚該如何度過才好。

　　天色漸晚，禁軍只好找了個空地起火先歇息一晚，明日再走。禁軍分成兩撥，一撥守衛，一撥去狩獵了，從早上到現在所有人都沒有吃過東西，已經筋疲力盡了。

　　好在禁軍身手還是不錯的，獵回了幾只兔子，還分了蘇夢寒與赤栩一條腿。

　　“小姐你吃吧，我今日在馬車里吃過了，你要保存點體力?！背噼蚝芏碌匕淹榷冀o了蘇夢寒。

　　說是兔腿其實也沒兩口肉，蘇夢寒現下也是真的餓了，就不客氣地消滅了它。

　　大家滿足了口腹之欲就歇息了，蘇夢寒睡在了馬車上，赤栩半瞇著眼為她守衛，好在一夜過去了，并沒有意外發生。

　　赤栩看到清晨了，不少禁軍都已經醒來了，就去河邊給蘇夢寒打水，回來之時才發現蘇夢寒發了高熱。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左統領，你快來，小姐發了高熱?！背噼虿聹y蘇夢寒很有可能染上了天花。

　　“左統領跟好幾個兄弟也發了高熱，是天花，是天花啊?！苯妭円舶l現了好幾個兄弟都發了熱，昨天才經過天花村，今日就發了熱，不是天花是什么。

　　赤栩只能先放下蘇夢寒去外面指揮他們“別慌啊，把發熱的人都搬上后面的馬車，我們現在趕快離開這里，到下一個縣城找大夫，快去啊。”

　　禁軍都是吃皇糧的，不可能拋下同袍不管，何況皇帝還有皇命在身，此時只能先找大夫了，眾人紛紛滅火上馬車，往最近的固城縣趕。

　　馬車狂奔了兩個時辰才到的固城縣，好不容易找到唯一一家醫館，那里的大夫聽說病患剛剛去過天花村，馬上就要關門把人往門外趕。

　　“你們還等什么，亮身份啊?！背噼驅嵲谟行膺@些禁軍的愚笨。

　　禁軍們得到命令非必要時不要亮明身份，可是現在人命關天，蘇夢寒死了就算了，若是左統領也死在這里，他們就難辭其咎了，左統領是世家子弟，不是他們開罪的起的。

　　思慮再三，禁軍終于拿出了禁軍令牌，“吾乃有皇命在身，馬上開門為我們的兄弟診治，死了一個唯你們是問。”

　　醫館依舊沒有開門，街上的人已經都躲了起來了，染過天花的人誰敢近身。禁軍剛想破門而入，赤栩卻出來了。

　　“我家小姐是鏢旗大將軍蘇鼎方的嫡女，路過天花村，不幸染病，求大夫醫治?！?p>　　聽到蘇鼎方的名字，醫館終于露出了一條門縫，“是蘇將軍的女兒？你沒騙我們嗎？”

　　“是，是蘇將軍的女兒，將軍多年擊退吐蕃，守護國土，求大夫醫治她的女兒吧?！背噼蛑捞K鼎方的大名比皇帝有用，之前從蜀州去金陵時，那些百姓聽說她與梨婧是蘇將軍府的人，紛紛給她們送瓜果蔬菜，又熱情地招呼他們住在家里，蘇鼎方確實深得民心。

　　醫館終于開了門，大夫穿著全套的防護走出來說“醫館沒有那么多位置，只能留蘇將軍的女兒進來醫治，其他人都留在門外，有藥我會送出來給你們用，用麻布把附近都圍起來，不許人靠近，醫館里面有發過天花的留下，沒發過的現在馬上離開這里?！?p>　　大夫是個有經驗的，天花極具傳染性，必須把周圍圍起來防止擴散。

　　醫館的學徒都離開了，只剩一個小男孩子。赤栩把蘇夢寒抱進了醫館，大夫正在細細查看。

　　“大夫，小姐怎么樣，嚴重嗎？”赤栩也是沒有發過天花的，她也要帶著防護的東西，這時她斷不能離開蘇夢寒。

　　“很嚴重，高熱已經起了，我只能盡人事?！贝蠓蛘f完便去開藥方命令小徒弟熬藥了。他又去看了另外幾個人的情況，情況都是差不多的。

　　外面又鬧哄哄起來，原來是縣令帶兵到了，禁軍正跟他們交涉。

　　“大人們放心，方圓幾里我都派人圍起來了，確保天花不會外傳，左統領的住所我也安排好了，就在附近，我帶大人們前去?！笨h令倒是個時趣的。

　　禁軍們有了縣令的安排，總算是落下了心頭大石。

　　赤栩一直守著蘇夢寒，蘇夢寒一直高熱不退，也不見轉醒，吃了藥也不見好，天色已經大黑了，赤栩有些無助地哭了。

　　“好好的你怎么哭了?！碧K夢寒終于是被哭聲驚醒了。

　　“小姐，小姐，你醒了，大夫，大夫快來。”赤栩看到蘇夢寒醒了心頭大喜。

　　大人忙進來把脈，又細細地看了蘇夢寒的癥狀，“不太好，熱還未退，再燒下去恐怕不死也要癡呆了。”

　　“怎么會呢，小姐醒了不是就好了嗎，怎么還會癡呆呢？”赤栩不敢相信地問。

　　“天花這個疫癥很講人體自身的之力，你看外面的官兵吃了藥，熱都退了一些，你看你家小姐，現在還高熱未退，怕是命不久矣啊，醒了也可能是回光返照?！贝蠓蛞灿行o奈地解釋。

　　“那，大夫可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嗎，大夫你救救她呀?！背噼蛞呀洔I流滿面了，小姐熬過了金陵，卻熬不過天花嗎。

　　“赤栩，別逼大夫了，生死有命，我本就是個該死的人，早一點晚一點有什么關系呢?！碧K夢寒有氣無力地打斷了赤栩，死了也好，倒也干脆，母親被她害死，弟弟眼見也有小命不保了，或者自己本該按照上世之路走下去的。

　　大夫不忍再看，起身就走了，留她們主仆說完最后的遺言吧。

　　“小姐....”赤栩握著蘇夢寒的手哭成了淚人。

　　“我死之后，你回金陵拿好給你的東西，天大地大，過你自己的日子去吧，若是還能遇到慶雨就幫我帶句話給他?！毖垡娞K夢寒已經開始交待后事了，赤栩真的于心不忍，她的小姐怎么會死呢。

　　“小姐你自己跟慶雨少爺說，我不說，你聽到沒有，小姐別睡啊，小姐?！碧K夢寒已經又暈過去了。

　　“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小姐把?！背噼蚩拗鋈フ掖蠓蛄?。

　　房中閃過一個黑色的人影，正是那許久未見的王望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