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上下幾百人,從總管到家丁,從黑色華服到青衣小帽,清一色的在院子里排起了長隊。
陳清渠斜了斜日冕,喝了口清甜的甘洌,皺眉問道:“人到齊了嗎?”
這是,一個賊眉鼠眼的家丁湊上來,笑容里滿是Yin邪,嘿嘿回應道:
“除了魚小杏,剩下的都到了。”
陳清渠當即怒了,一拍桌子道:
“這個魚小杏,太不像話,平時懶散也就罷了,家庭例會這么重要的會議,也敢缺席,有時間我一定好好整整她。”
他們口中的魚小杏,是個年方十六的小姑娘。
除了那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那張遲早禍國殃民的臉蛋已經足夠俏麗。
這丫頭是蕭疏于寒冬臘月在京城的街道撿的,看起來楚楚可憐,便收養起來做宋府的婢女。
小丫頭古靈精掛,總是能研究出一些新奇的玩意供蕭疏開心,所以老家伙對其格外喜愛。
因為蕭疏的特殊癖好,一直未育有一兒半女,所以干脆把這丫頭當成了閨女,指著她將來為自己養老送終。
但老陳與魚小杏一直不和,因為這丫頭總是背道而馳,不遵守家規也就罷了,還把家規手抄本當成了擦屁股的紙。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這是對管家威嚴的嚴重挑釁。
但是,從種種成面上來講,方才陳清渠放出的狠話,也只是說說罷了。
畢竟,他不敢和蕭疏對著干。
“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咱們宋家今年第24次家庭例會正式開始,鼓掌。”
啪啪啪!
一陣雷鳴般的掌聲響起,片刻,又再次陷入寧靜,沒有一個下人敢說話。
若是細看,便會發現這些下人的臉色很難看,有的鐵青、有的枯黃、有的黯淡無光,顯然是營養不良。
剝削害死人!
“看你們一個個無精打采的,吃了狗屎了?還是丈母娘死了?精神點行不行?”
一個家丁鼓足了勇氣,輕聲道:“吃不飽,怎么精神?”
“什么!?”
膽大包天,竟然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在宋府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沒把我這個千古第一大管家放在眼里。
陳清渠嘆了口氣,也許是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確實有點苛刻,難為情的道:
“工作要任勞任怨,怎么能老抱怨?我承認,咱們的月奉是少一點,菜品是清淡一點,假期是孤寡一點,可你們在這里收獲了感情,收獲了進步,這不是最重要的嗎?”
“------”
大伙無言以對。
“你以為我是為了我自己嗎?我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們有更好的將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是最粗淺的道理了。”
鴉雀無聲,下人們用沉默表示抗議,但似乎并沒有什么用。
陳清渠露出了標志性微笑,下人們便像被狗咬了一樣,因為此笑一出,準沒好事。
“所以我決定,為了提高大家的身體承受能力,下個月每天早飯的饅頭取消,咱們只喝粥。”
這樣,那丟失的一兩銀子便算是找補回來了,哈哈,我陳清渠簡直不要太聰明,聰明絕頂!
尋思著,他拿下了帽子,在那光禿禿的頭頂撓了撓,摘下個虱子,一看是蛋白質,可不能浪費,放在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啊!?”
院子里極其不鎮定,山呼海嘯一般,下人再也無法壓制內心的怒火,他們要做反抗的無產階級。
“抗議,必須抗議。”
“對,我們家丁工作量太大,又要劈柴、又要打水、又要倒夜壺,這樣下去身體會崩潰的。”
“我們婢女也不同意,陳管家,城里的姨媽巾又漲價了,沒有那個能活,可少吃飯活不了啊。”
陳清渠繼續喝茶,仿佛沒聽見。
待到所有人都說的沒了力氣,他才笑道:“好的,看起來大家都沒什么意見,那就這么辦。”
“------”
“大家下去工作吧,為了把我們宋家建設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的賤民村第一大家族而努力,加油吧,騷年!”
抗議無效,人群做鳥獸散。
這些下人不敢離開宋府,因為賤民村的日子遠遠不如這里,陳清渠就是抓住了這個命脈才敢胡作非為。
磕著瓜子,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心情如春風蕩漾的陳清渠唱起了小曲:
“火紅的太陽剛出山,朝霞映紅了半邊天。”
嘭!
忽然,門被踹開了。
那兩扇朱紅大門,用的是塞北名貴木材,一方米要幾千兩銀子,可莫名其妙就被踹壞了。
這可都是從下人的伙食費里...不,是他陳管家省吃儉用下來才有的門面。
“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干的,跟老子滾出來?”
門外,十幾個士兵齊刷刷的沖了進來,站立道路兩側,英姿颯爽,氣勢咄咄逼人。
秦澤和楚休相繼而入,一手握長劍,一手拿折扇,俱都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官府查案,家里有管事的沒有?”
陳清渠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嚇的吹鼻子瞪眼,搖頭晃腦的跑上去道:
“官爺,我是宋府的管家陳清渠,敢問我們宋家可是有人觸犯了法律?”
“沒有,例行檢查。”楚休語氣很沖,看也不看他,四面掃視起來。
陳清渠有點發懵,不知道是大水沖了哪家的龍王廟,怎么忽然就有官府的人查上來。
難道是老爺犯事了?
“既然是例行檢查,應該有尚書府的批文,可否將批文給小人看看?”
楚休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煩的說道:
“你認識字多是不是?那官府的批文乃是機密文件,豈能輕易示人,再說了,你在懷疑本官濫用職權嗎?”
“我看是沒有吧?”
陳清渠的腰板一下子硬了起來,看樣子是這兩個官家子弟吃飽了撐的沒事干,故意來找茬。
“沒有批文,你們就是私闖民宅,將來吃了官司,我們也占理,來人,轟出去。”
宋府的衛隊馬上包抄過來,有幾十人,全都拿著長槍,穿著統一的黑色衣帽。
“呦呵,公然對抗朝廷,你這是活的不耐煩了?你信不信本公子劈了你?”
‘唰’的一聲,楚休拔出了一旁侍衛的一把刀,兇神惡煞,院中殺氣凌人。
“切,嚇唬人,你動我一根汗毛試試?”
森!
一道光芒閃耀,刀光縱橫,陳清渠的外套瞬間變成了無數碎片,飄落空中。
他的襠下,已經冒出了不明液體,腿都被嚇軟了,方才那刀鋒,距離自己只有0.001毫米。
“動了,咋的?”
陳清渠額頭滿是冷汗的回答:“沒事,我就隨便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