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住極速轉身，我只感覺到兩道疾風掃過耳畔，冰冷尖銳。

　　“知裳！”

　　“青鳥，你不是看不起我嘛，如果我告訴你現(xiàn)如今你靠著的說要娶你的人也是妖靈，你會不會恨的想自裁？”

　　“知裳！”

　　“沈亦你別自欺欺人了，她就是看不起我們！你為了她當眾向紫微要息壤惹得天界不快，又不惜被種下禁制只剩下一半法力，可她呢？她來凡界是為了幫西海！她和西海那個小子才是一家人！她心里根本沒你！”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聽后竟然笑了出來，很荒唐的笑了出來，我心里沒他？我是根本沒有心。

　　“沈亦，她說的對，我看不起妖靈，也恨騙我的人，所以我們以后橋歸橋，路歸路吧。”

　　我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僵，沉重的呼吸響在耳邊，聲音竟有些悲涼，“說我騙你，你又何嘗沒有騙過我。”

　　可我已經不能再回答他，我一歪頭昏了過去。

　　沈亦咬牙，不顧知裳的阻攔動用仙法飛身而走。

　　“若她和我你只能選一個呢！”

　　“那你不用再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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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世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死了九成。祈陽國上下的百姓都知道楚大夫是女兒是個冷美人，談了好多次親事都沒談成，消息越傳越遠，最后竟傳到了世明帝的耳中，帝后好奇，借著宮宴的機會召見了大夫一家人。楚大夫為人儒雅古板不懂逢迎，楚顏又是一般姿色并沒有傳聞中那么驚為天人，遂失了興趣，于是從此楚家更無人問津。

　　楚大夫著急，但卻不想放低門檻，楚夫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整日偷偷在家中抹淚，我則默默關在房中作畫，偶爾侍弄我的海棠，靜靜等待刑罰的到來。

　　一年后，祈陽國皇孫出生，巫咸斷言可繼承大業(yè)，世明帝大喜，當即賜國名宋祈陽，并令全國舉辦法會，各家未出閣的姑娘都要獻上一副江山圖張貼到天街兩側以供觀瞻。我沒出過門，便隨手繪了一副大荒之景呈了上去，誰知世明帝閱后大喜，在一眾小山小水的秀氣中唯有我的大氣磅礴，配得上天家風范，細一詢問才知道，是曾經名動全國的冷美人楚顏所繪，只是如今過了一年還未嫁出去。

　　世明帝當即在全國張榜為楚顏招親，迎娶者賜予城池一座，一時間無人問津的楚府變得車馬喧囂絡繹不絕，楚大夫和夫人倒還真看好了幾個人，遂決定試探一下。

　　這試探不為別的，只要誰能讓楚顏一笑，誰便是他們的乘龍快婿。

　　而這奇怪的規(guī)則也不是楚大夫定下的，是在我笈笄之時巫咸前來告知的。他問了我的生辰八字，又隔著簾子看我一會兒，只留下了這個規(guī)矩和兩個字“天人。”從此百姓便開始相傳楚家的女兒楚顏讓巫咸都驚為天人。

　　酒宴安排在西山半山腰，我遮著面紗坐在簾后，看他們一會兒談天說地，一會兒談文人趣事，我冷冰冰的像一個木雕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直到日暮時，一人也淡漠的坐到我對面，他拿起書就念了一個開頭，我忽然就笑了出來。

　　我娘高興的問他的名字，他說，江南謝亦。

　　江南謝家的小公子謝亦聽聞文采斐然，精于詩書，只是素來性子孤僻，不過倒與這楚家的冷美人很是般配，一時之間傳為佳話。

　　可刑罰就是刑罰，不論我的心死了幾成，我都會一眼便愛上我的應劫人，只一眼，便會像被施了法一般義無反顧的愛上，直至此世結束。

　　第一世的時候，我以為金母是讓我每一世都愛上不同的人以此忘記紅塵，后來我才知道，到底何為誅心之刑，它是根本讓你失去愛的能力。每一世都愛而不得，每一世都無法相守，一世耗一成心血，直至十世結束心徹底死去，再也無法感受愛與被愛。

　　我在規(guī)定的愛戀中等待著離別的到來，謝亦撫著我的眼睛對我說，我感覺你在哭。

　　是啊，我的靈魂在哭，我沒辦法不愛你，也沒辦法阻止分離，而這種痛，我已經嘗了幾百年。

　　婚期定在兩月之后，可北方的戎國卻突然擄走了宮里的美人做要挾，讓世明帝讓出河洛之地。眾大臣們分成兩派，一派支持出兵攻打北戎，一派則要退一步求和，僵持不下之際，世明帝一拍桌子同意了出讓疆土救回美人。

　　河洛之地被讓出，屬地的百姓再也不得踏進祈陽國半步，回鄉(xiāng)準備聘禮的謝亦就這樣變成了敵國的人。

　　而楚大夫在支持攻打北戎一派中顯得格外義憤填膺，引得另一派大臣不滿，就以謝家的婚事為由上書世明帝，世明帝一怒之下撤了他的官讓他舉家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于是楚家的女兒又變成了一個笑話。

　　后面的許多年日子過得像水，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大多我都沒記得，只有四時更替，春去秋來，我從小姑娘變成了老姑娘。

　　刑罰在身，相思成疾，我整日以淚洗面?zhèn)罕铮K于纏綿病榻，家里的人連棺材都給我準備好了，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不到百年上天又怎么會這么輕易放過我。

　　后來不知哪一日，新繼位的榮帝終于同意和戎國南北往來，從江南來的人告訴我，謝亦早就已經娶妻生子了，我堵在心頭的一口血噴出，不省人事。

　　再后來好似有人抱過我，再后來睜眼便是登天路。這樣一想，這一次好似是最不難過的一次死法了。

　　回憶戛然而止，紅瀟將藥草敷到我眼睛上，冰涼的觸感將我喚回現(xiàn)實，我忍著痛等她敷完，額上已經見了一層虛汗。

　　“忍著點吧，凡界不讓動用法力，只能先用藥草緩解，我已經讓城隍將你的事上奏瑤池，旨意一到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的確想回瑤池了，不過，“你讓城隍怎么稟告的啊？”

　　玄澤冷笑一聲，“要不是為了你的名聲，我就讓三界的人都知道方諸山的沈亦神君，萬年來難得的天才到底是怎樣的人面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