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就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還要去殺人啊?!”安夢彪指著李元纏著布的手臂和腿說:“而且胡辛躲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程玉也派人到處在找他呢,還輪到你?”
李元笑了笑,說:“亮哥,蒲壽庚賣了這么大的人情給我,不用胡辛的命還他這個情,我們以后想占他的便宜就不容易了。”
安夢彪眨了眨眼睛,問:“你的意思是?”
李元說:“我想清楚了,以后跟你一起出海做買賣。”
安夢彪高興地拍了一下李元的肩膀:“哈,我就是說嘛,到底是海寇的后代,我們自己的船自己做綱首,多自由自在。”
李元問:“你說胡辛?xí)愕侥睦锶ィ俊?p> 安夢彪搖搖頭還沒說話,鄭小奕端著一個盆子進(jìn)來了。她說:“唐家子,該換藥了,你哪里都不許去,等傷好了才能出門。”
安夢彪說:“還好我沒有傷,先走了。”說完離開了李元的房間。
鄭小奕替李元拆開布條,換上新的藥膏,她一邊換藥一邊說:“唐家子,你不是答應(yīng)過我,殺了那個刺客就收手嗎?”
李元說:“要不是蒲壽庚告訴我胡辛的事,我還不一定能殺得了那刺客。蒲壽庚并不是為了幫我報仇,而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胡辛啊。”
鄭小奕說:“這是你猜的吧,他又沒有親口說出來,你就算不殺胡辛,他也無話可說。”
李元說:“還了他這一個情,以后我們做海商,也好用他的關(guān)系賺錢啊。小奕,我這個主意還沒有跟你商量,只是我覺得你以后必會被外面流言所中傷,我們不如換個地方。”
鄭小奕沒有說話,她用干凈的布重新給李元包扎好,眼睛里卻有些淚水。
李元看到她這個表情,說到:“我知道你在海上有過不好的遭遇,不過以后那船是我們自己的,亮哥又是綱首,沒有人敢欺負(fù)你。”
鄭小奕停了下來,她問:“是亮哥跟你說的嗎?”李元點(diǎn)點(diǎn)頭。
鄭小奕背對著李元坐下,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李元摸著她的背,說:“怎么了?如果你不想出海,我們就不出。”她回頭看著李元,說:“唐家子,我……”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到:“我愿意跟你出海,不過你要答應(yīng)我,不要去追殺胡辛了。”
李元說:“要不是他暗中協(xié)助刺客,幫主他們也不會枉死,你也不至于遭這樣的罪。”
鄭小奕含著淚水搖頭說:“胡辛要是有罪,老天自然會懲罰他。你殺了這么多人,我怕……我怕將來你有報應(yīng)。”
李元說:“謝赫曾經(jīng)說,所有人的命運(yùn)都是安拉已經(jīng)安排好的。”
鄭小奕說:“這些只是讓你們殺了人以后心里好過些。”
李元說:“誰知道呢,你說的報應(yīng)不也是老天安排的嗎?你怎么今天突然說起報應(yīng)啊命運(yùn)啊什么的?”
鄭小奕說:“你答應(yīng)我,以后不再做殺人的買賣,我再告訴你原因。”
李元點(diǎn)點(diǎn)頭。
鄭小奕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說:“亮哥告訴你的故事是我編的……那年我十五歲……那時候有個船客對我很好,經(jīng)常給我些新奇的東西,給我講各地做買賣的故事。有一天他把我喊到一個僻靜的艙里,給了我一兩銀子,求我用手弄他的那個東西。我不知怎的,可能是年少好奇,就答應(yīng)了他。正在那個時候,我哥恰好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了我們。我嚇壞了,就哭著跟我哥說是他欺負(fù)我,沒想到那天晚上我哥就把他殺了。”
鄭小奕用手抹了一下眼淚,沒有看李元,繼續(xù)說到:“前天那事情是老天給我這個陰毒女人的懲罰。我說出來心里舒服多了,唐家子,你就是離開我,我也不會埋怨你。”
李元看了鄭小奕好一會兒,問:“你還有別的什么要告訴我的嗎?”
鄭小奕搖搖頭,說:“沒有了。”
李元說:“唉,你這樣的女人……以后誰敢要你啊,我把你娶了吧,別禍害其他人了。”
鄭小奕拍了李元的左手臂一下,李元疼得齜牙咧嘴,她站起來收拾東西要出去,李元伸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邊。鄭小奕輕輕推他說:“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李元笑嘻嘻地說:“那里又沒有傷。求求你,用手弄一下吧?”
鄭小奕白了他一眼,在李元身前蹲了下來。
“將軍,抓到一個闖入境內(nèi)的可疑奸細(xì),他自己說是宋國來使,有重要事情要見經(jīng)略使①。”一個蒙古兵進(jìn)帳向阿哥潘報告。
阿哥潘命人把來使帶到營帳內(nèi)。
來使見到阿哥潘,說到:“阿哥潘將軍,我是奉瀘州太守,潼川路安撫使劉武仲的密令,來見劉孟方將軍。”
阿哥潘說:“你有什么話,跟我說就可以。”
來使看著阿哥潘,說:“不是鄙人不愿意告訴你,只是這事情非同小可,還需親自告訴劉將軍。”
阿哥潘盯著這人,說到:“你現(xiàn)在是在大蒙古軍營里,不老實(shí)說你來的目的,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殺了。”
來使說到:“劉太守命令我只能見到劉將軍才說。要是阿哥潘將軍不放心,可以帶我一起去見劉將軍。只是我要是被殺死了,劉太守必會再派其他人去見劉將軍,到時候劉將軍問起來,阿哥潘將軍你恐怕要費(fèi)一番口舌解釋。”
阿哥潘看著來使的眼睛,來使也毫不客氣的看著他。
阿哥潘笑了起來:“好,你是個漢子,我就帶你去見經(jīng)略使。”
劉孟方年約六十多歲,蒙哥汗的時期就在成都管理大小事務(wù),在中統(tǒng)元年被忽必烈提拔為成都路經(jīng)略使。他聽了阿哥潘的介紹,看著這個從瀘州過來的使者,問到:“你有什么話必須見了我才能說?”
來使說:“瀘州太守他愿意歸順蒙古國,若貴國同意,他將獻(xiàn)上瀘州所轄十五郡三十萬戶。”
阿哥潘吃了一驚,說:“劉整當(dāng)年因為跟我軍作戰(zhàn)而升了官,現(xiàn)在反而要?dú)w順?”
劉孟方問到:“劉太守他為何要這么做?”
來使說:“阿哥潘將軍說得沒錯,劉太守當(dāng)年在呂文德手下統(tǒng)領(lǐng)水軍,后來也升了官。劉太守和經(jīng)略使一樣,以前在金國生活。蒙古國的皇帝愛才,不計較將領(lǐng)的出身,但是呂文德對劉太守就非常忌恨。劉太守憑戰(zhàn)功獲得官位,呂文德卻借著朝廷發(fā)布的打算法對劉太守打算,明里是整頓軍中將領(lǐng)的軍費(fèi)開支,暗里是借此整垮劉太守。”
阿哥潘說:“要是劉整沒有胡亂搞,又怕什么打算?他要是確實(shí)在軍中胡亂搞,難道我軍就能容得了他?”
劉孟方?jīng)]有理會阿哥潘的問題,問到:“我怎么知道劉太守是真心想歸順?”
來使說:“經(jīng)略使可以事先派一支小隊去瀘州城,劉太守接到通報,必會開城門迎接。我留在這里,要是有差池,隨便經(jīng)略使怎么處置我。”
阿哥潘對劉孟方說:“要是有詐,我軍就平白損失了人馬。”
來使笑到:“我連命都不要了,就為了誑你們一小隊人馬?你們冒這么一點(diǎn)點(diǎn)險,得到的是整個瀘州十五郡,還有什么好害怕的。”
劉孟方看著來使好一會兒,說:“這是一件大事,我們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你先下去住下。”
劉整獻(xiàn)瀘州投降蒙古的消息傳到臨安,賈似道急忙召了時任京湖制置使的呂文德在相府商量對策。
賈似道問到:“這個劉整怎么會事先知道我要處置他?”
呂文德說:“不知道他從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才準(zhǔn)備跟俞興②說,哪想到他就跑了。”
賈似道嘆了口氣,說:“這走漏消息的事以后再算。實(shí)行打算法以后,國庫充實(shí)了,自然也讓不少貪官吃了苦頭。他若不是心里有鬼,也不會這么著急就逃。”
呂文德問:“那相公想怎么處置,官家知道丟了瀘州,必會追究。”
賈似道說:“先讓俞興去剿,要是他圍剿不成,還得你派兵去,務(wù)必奪回瀘州。”
呂文德說:“調(diào)兵去四川不是不行,只是這樣一來,京湖和兩淮的兵力就不夠,要是蒙古人進(jìn)攻這兩個地區(qū),我們就無力應(yīng)付了。”
賈似道說:“必須圍剿劉整,就算他跑了,也要把他的九族滅了。否則其他的邊將以為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對他們打算,這打算法不就是一紙空文了?”
呂文德看著賈似道,不知道他從何來的信心。據(jù)呂文德所知,賈似道已經(jīng)拘留了忽必烈派來議和的使臣,現(xiàn)在又要調(diào)兵攻打蒙古人已經(jīng)拿到手的瀘州,蒙古人不會反擊?
賈似道見呂文德的表情,說:“你不用擔(dān)心,蒙古人現(xiàn)在正忙著內(nèi)斗,沒有兵力來跟我們打。俞興出剿瀘州很可能成功,調(diào)動你的兵只是最后的手段。一會兒我們和其他大臣一起開會定下來,等朝會時候跟官家說。”
“程玉怎么回事?他明知道你的傷還沒好呢,怎么不自己來這里,還要你去尉司?”鄭小奕不滿地對李元說。兩名弓手面色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一個弓手說:“鄭娘子,程都頭現(xiàn)在身兼要職,實(shí)在忙不開,才叫我們喊李教頭去一趟。”
李元對弓手說:“公人哥,我跟你們?nèi)ィ凑以诩乙泊舻脨灥没拧!鞭D(zhuǎn)頭對鄭小奕說:“我只是皮肉傷,只要小心不用力,沒事的。”
李元下了車后,慢慢地走進(jìn)尉司衙門,弓手把他帶往縣尉的房間。李元問到:“不是說程玉找我嗎,怎么帶我去朱縣尉的房間?”
弓手說:“朱縣尉已經(jīng)離開尉司了,現(xiàn)在是程都頭兼著縣尉的職呢。”
李元好奇地問:“朱縣尉因什么事情離開啊?”
弓手說:“這我就不清楚了。”說話間,兩人進(jìn)了房間。程玉見到李元,招呼他坐下,又給他泡了茶。
程玉說:“李元,失禮了啊,你身上有傷我還叫你來一趟。”
李元笑說:“你這是故意讓我看看你升了官。”
程玉笑了笑,說:“哪里,只是朱熙績走得匆忙,新縣尉還沒上任,我暫時兼顧一下。”
李元說:“朱熙績怎么就不干了呢?”
程玉說:“對外說是因為身體原因,我看是因為上次的事情他站錯了隊。就連太守也換人了,現(xiàn)在新的太守叫湯舉。”
李元問:“新的縣尉會是誰呢?”
程玉搖搖頭說:“等公文來了才知道。管他誰做縣尉,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對了,我叫你來,是告訴你胡辛已經(jīng)找到了。”
李元見程玉說得輕松,但是眼睛緊盯著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胡辛已經(jīng)把雇人刺殺市舶司官人的事情招了?他笑了笑,說:“那好啊,你前幾天的疑問不都可以解答了。”
程玉說:“是啊,前幾天我問你怎么找到那張押金文憑的,你怎么會知道胡辛跟那個刺客有關(guān)系,你不是說等過幾天告訴我嗎?”
李元前幾天呆在家里已經(jīng)想好了怎么跟程玉說,只是這次程玉已經(jīng)找到了胡辛,還要這么問,就有些審問的意思了。他說到:“那要看你是以都頭還是我朋友的身份來問我了。”
程玉楞了一下,笑到:“哎呀,這兩天一直忙著尉司的事,口氣不好,多多諒解啊。”
李元也笑了笑,說:“我不認(rèn)識胡辛。那天晚上我在巷子里被刺客偷襲,我雖然受了傷,但是也傷了他,那押金文憑就是那時候從他身上漏下來的。”
程玉看著李元好一會兒,嘆了一口氣,說:“行,既然你這么說,就這樣吧。”
李元說:“你問胡辛不就可以了嗎。”
程玉說:“胡辛已經(jīng)死了。”
李元吃了一驚,說:“哦?怎么會這樣?”
程玉說:“在厝里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看似上吊,但是從尸體頸上的痕跡判斷,是被人勒死后掛上去的。”
李元說:“你看我這樣子,就不像是殺他的人吧。”
程玉笑了笑,問到:“你應(yīng)該知道誰派刺客追殺你們了吧?”
李元聳聳肩,并沒回答。
程玉說:“我在刺客住的地方找到了蒙古軍的信。這胡辛和蒙古人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李元,胡辛的下場你也看到了,你要是知道其中一些事,就算你不告訴我,泉州內(nèi)的那些奸細(xì)為了自保,會放過你嗎?”
李元說:“程玉,我的經(jīng)歷你也知道,怎么可能跟莫古兒人有關(guān)系呢?我確實(shí)不知道胡辛這人。胡辛的死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樣,也不是縣尉能辦的案。”
程玉說:“這案子在晉江縣發(fā)生的,要是這里真有個蒙古人的奸細(xì)網(wǎng),我不辦誰辦?”
李元說:“那祝你順利,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程玉稍微停了一下,說:“好,我派個人送你。”
李元說:“不必了,你們忙吧,我自己能走。”
程玉起身送李元出了房門。李元走出沒多遠(yuǎn),他突然說到:“李元,真沒想到離我們一起吃早飯才一個多月。”
李元停了下來,回頭說:“是啊,弟妹做的面線糊很好吃。希望下次還能嘗一嘗。”
①經(jīng)略使,蒙古人使用的一種臨時官職,在戰(zhàn)爭地區(qū)統(tǒng)管軍隊和行政。
②俞興當(dāng)時任四川制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