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這段時間是春風得意,揚眉吐氣,雖然被帶了綠帽子,但是這一點點委屈和現(xiàn)在的收益來比較,簡直是微不足道。蒲壽庚對他客客氣氣,特別是他找人殺掉了那個奸夫,做得干干凈凈,更是讓蒲壽庚對他的能力另眼相看,還多交了幾盤生意給他。至于他老婆,從以前的高高在上,到現(xiàn)在變得低眉順目,雖然她還是冷冷的態(tài)度,可是他要的就是尊敬。
白林在萬寶行里,正思考著以后的發(fā)展,沉浸在掌控一切的喜悅中,突然進來兩名弓手。
弓手說:“你就是萬寶行的頭家嗎?”
白林猶豫了一下,雖然背后老板是蒲壽庚,但是他要是在這點上退縮,還怎么能夠做大事。他點頭說:“是的,請問公人有何貴干?”
弓手生硬地行了一個禮,說:“朱縣尉請你去尉司一趟。”
“有什么事情?我正開門做生意呢。”
“朱縣尉聽說萬寶行換了新頭家,想和你見見面。”弓手好像已經(jīng)準備好了怎么回答似的。
白林一聽覺得對,隨即跟弓手走了。他接手萬寶行以后,蒲壽庚帶他見過了泉州城里大的兌便鋪(銀行)、交引鋪、船行等當?shù)乩习搴褪考潯F綍r萬寶行和尉司沒有直接生意來往,可是畢竟是官府,還是要去拜。
朱熙績對白林很客氣,喝茶時候一陣寒暄恭維,白林還在覺得這縣尉挺和善的,朱熙績突然問到:“據(jù)聞安平社和貴行一直有生意往來,私底下關(guān)系還很密切,是不是?”
白林有些警戒,這個問題不是簡單的是或者不是就能回答,他想了想說:“安平社在我接手萬寶行以前,是有生意來往,不過私底下沒有什么密切關(guān)系。”
朱熙績看了他一會兒,嚴肅地說:“是不是只要拿住他們一審就能知道,安平社有大禍臨頭,有人告發(fā)他們謀反,你也脫不了干系。”
白林以往一直游手好閑,哪里見過這么嚴重的場面,心里一驚,說到:“謀反?不會吧?我前些日子才接手萬寶行,安平社和萬寶行有什么私底下的關(guān)系,真的和我無關(guān)啊。”
朱熙績從第一眼就認準白林是個紈绔子弟,眼見這么一嚇就有了效果,心里暗笑。他表情稍微放緩和了一些:“你現(xiàn)在就是萬寶行的頭家,怎么和你無關(guān)。本來這是機密,你不該知道的,念在蒲員外是本地名流,我才先告訴你,要怎么化解這場災禍,還需要靠你自己。”
白林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有這種麻煩,還不如過以前那逍遙日子呢。他說:“朱縣尉,怎么化解還請你多提點才好,將來必定重謝。”
朱熙績盯著白林,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到:“你要聽好了,一,不得私下告訴安平社,要是他們聽到消息逃走了,我就只好抓你。”白林連忙點頭。
“二,這事情是朝廷壓下來的,我一個縣的縣尉只能聽命行事。你回去和蒲員外講,知命者不立巖墻之下。只有萬寶行和安平社切割了,我才好盡力周旋,保你和蒲員外無事。”
白林本來也想著以后按自己的意思來重整一下萬寶行的買賣,撇清和安平社的關(guān)系,只怕蒲壽庚不同意。這次朱熙績的提點歪打正著,正合他意。看來老天都幫我啊,這朱熙績不就是貪錢嘛,那個劉權(quán)不也是貪錢嗎,縣尉也好朝廷大官也罷,收錢就要幫我解決麻煩事,白林在回去的路上思忖著。
蒲壽庚聽罷白林講的,沉吟了一會兒,說到:“這朱縣尉想要錢,就大方地給。不過我聽到的消息是朝廷里面兩派斗得很厲害,說不定哪天這人就下去了,所以你心里要有數(shù),別被他唬住了。你要記住,朝官也好,知州也好,縣尉也罷,他們都是走馬上任,一茬接一茬。泉州城里上到地主縉紳、下至幫會首領(lǐng),和這些人的關(guān)系才是關(guān)鍵。不管天下誰來坐,泉州還是要靠這些人才管得了。”蒲壽庚在委婉地提醒白林,不要跟臨安的朝官走得太近,避免牽扯到上面斗爭的漩渦。
白林點頭稱是,可是心里頗不以為然:你蒲壽庚當年還不是幫官府剿了海寇以后,被賞了做市舶司的提舉才有今天,如今和市舶司的來往關(guān)系還是抓在你和你兒子手里,不愿意交給我。不過蒲壽庚沒有明確反對切斷和安平社的關(guān)系,就代表認可了他在萬寶行建立自己的人脈關(guān)系,也算是取得了一步成功。
王規(guī)在屋里整理書籍的時候,李元跑了進來。王規(guī)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說:“誒,怎么今天這么高興,準備好上學了?”
李元笑到:“我要和小奕結(jié)婚了!”
“哦,這是一件大喜事,來,坐下來說。”王規(guī)收好書,開始泡茶。
李元開始講起他的計劃,王規(guī)聽完,搖頭說:“不行,我不能做你大哥。”
“啊?”
王規(guī)看到李元失望的表情,笑了起來,說:“你要拜我為師,我以你師父的身份去向幫主提親。”
李元一聽樂了:“沒有問題,我一定聽師父的話。”
王規(guī)拿出香燭,又取出一些水果和酒水做為貢品,把李元帶到魯班牌位前,讓他上香。接著自己坐好,叫李元敬茶磕頭,說到:“本來徒弟還要給師父拜師金,現(xiàn)在儀式就從簡。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學,把手藝傳承下去。”
簡單的拜師儀式完畢,王規(guī)說:“過幾天我聘個媒人給幫主發(fā)個草貼,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嗎?”
李元搖搖頭說:“我的生辰用的是波斯國的日歷,不知道怎么算成這里的夏歷。”
王規(guī)想想,笑說:“不要緊,你今年是二十四歲吧,我就按著小奕的生辰,給你算一個合她八字的生辰。”
接著王規(guī)開始規(guī)劃娶親:“按規(guī)矩女家定貼以后要相親的,你們都早已經(jīng)認識就可以免了,不過定禮和聘禮不能少,我們就備齊全套金釵、金釧和金鐲,讓幫主也有面子……對了,還要準備幾錠銀子贈給幫主作為下財禮,我們現(xiàn)在有錢,就不要幫主破費置辦嫁奩了。”
李元聽得云里霧里的,頻頻點頭:“班爺……哦,師父,讓你費心了,我都不懂怎么做。”
“客氣什么,把喜事辦大了,正好也讓我們沖沖喜。時候不早了,走,喊上亮哥去吃酒賀一下。”
正說著,安夢彪進了門,他面色凝重,見到李元也在,說到:“正好你們兩個都在,我今天收到一張紙條,你看看。”
安夢彪把紙條遞給王規(guī),王規(guī)看了看,面色也變得難看起來。見到兩人都默不作聲,李元也把紙條拿了過來,他認識的漢字不多,以前在伊斯瑪里,穆罕默德見他長得像漢人,安排他學習漢語、漢字等和漢人相關(guān)的知識,可以假冒從宋國來的商人,方便刺殺行動。他仔細辨認,字跡很潦草,似乎是匆忙中寫成的,只認得出“你、我、見”等幾個字。
安夢彪看著李元,說:“這紙條是我在街上時候,一個小孩過來給我的,等我看完,他已經(jīng)跑開了。”
“寫的是什么?”
“意思是:黃東是被殺死的,我們都有危險。要躲過這一劫,二十三日巳時在順濟宮前見。”王規(guī)跟李元解釋。
“我早就說了黃東是被人殺死的,不能靠尉司的那些傻鳥,既然有人想向我們挑戰(zhàn),就給他一些手段看看。”安夢彪恨恨地說,“寫紙條這人知道我們,而我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是一個好鳥。”
王規(guī)皺著眉頭說:“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會是誰干的?”
三人都沉默了,各自盤算著會有什么人,想對他們下殺手。
“在外要保持行蹤隱蔽,要注意身邊一切不同尋常的人和事……”李元想到的是謝赫教的規(guī)矩,他痛恨自己這段時間注意力都放在鄭小奕身上,卻忽略了身邊埋伏著的兇險。想了一會兒,李元抬頭對王規(guī)和安夢彪說:“現(xiàn)在我們是獵物,在暗里的獵人什么時候射出箭我們不知道,等他射箭的時候再去躲就來不及了。我想最好的應對方法是我們都搬到安平社,加固在那里的人手和防御,要外出的時候幾個人互相照應。”
安夢彪和王規(guī)想想有道理,先保護好自己才是最要緊的。三人馬上動身去鄭大同那里,在路上,李元問到:“這個人為何要定在二十三日順濟宮?”
安夢彪指了指李元的玉像,說:“那天是媽祖的圣誕日,順濟宮那里人會很多,這人倒會算計。”
李元說:“人多更好。你和他見面以后,我去跟蹤他,查一下他到底是什么來歷。”
安夢彪說:“不用等這么久,我打算在安平社里面暗中設(shè)哨,看看有什么人會監(jiān)視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