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啥。”
獨孤文顯得有些慌張,一看就知道有事,正準備問問,茅屋里便出來了一位小娘子,五官看起來倒是挺標致的,不過膚色挺黑的。
所謂一白遮三丑,一黑毀所有,見識過后世各種大長腿的漂亮妹子,獨孤武覺著眼前的小娘子一般,配自己大哥還差了那么一丟丟,不過大哥若是真喜歡,給自己作大嫂也沒問題,以后養白就成了。
小娘子往自家院子里潑了盆水,抬手擦著汗,估計剛在屋里干了活,余光發現了獨孤文兄弟兩,準確的說是看見了獨孤文,便笑臉盈盈的喊道:“獨孤大郎,進來喝口水?”
喝口水,這話說的有歧義,獨孤武露出神秘笑容,轉頭望向大哥,只見大哥連平日里疼愛的弟弟也不管,愣愣地點了點頭,走了過去。
看著獨孤文背上只有背簍,小娘子疑惑道:“獨孤大郎,你今日不去涇陽縣賣柴?”
聽到這句話,獨孤武有些不高興,估摸著大哥去涇陽縣賣柴時,劈好的柴應該是放在了眼前這戶人家,估計沒少被偷拿,要不然也不會這么問了。
獨孤武有此想法不奇怪,獨孤文腦子不太靈光,很好騙,再加上他前世十來歲時便在沿海城市走街串巷打拼,不敢說看盡了人間險惡,也看了個七七八八,早已習慣了抱著最大的惡意來看待其他人。
獨孤武打算拉住大哥,問問具體情況,前方聽到有人叫自己的王智笑著朝他跑了過來,喊道:“大郎、二郎,你們也要去涇陽縣?”
這就沒法兒問了,獨孤武只好朝跑來的王智點點頭,然后跟上了大哥的腳步。
快步走到茅屋前,獨孤武發現小娘子的臉色變了,看自己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火氣,有些疑惑。
在獨孤武的記憶中,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出過正陽村,這是自己第一次出門。
“我們認識?”
“不認識。”小娘子的語氣冷淡。
有毛病吧?不認識,還朝自己發火,這樣的人怎能做自己大嫂,會壞了家里的和睦氛圍的。
獨孤文放下身上的背簍,從背簍里的木桶中拿出了一條魚,像似討好般的笑道:“晚娘,這條魚你拿去。”
叫晚娘的小娘子直笑著搖頭,被獨孤文硬塞進手里才接過獨孤文手中的魚。
獨孤武確定這位叫晚娘的小娘子確實有毛病,腦子有病,沒得治。
“大哥,走了。”獨孤武拉了拉大哥,轉身就走,喝口水這種事還是算了,以后告誡大哥少接觸為妙,萬一被傳染了,咋辦?
獨孤文戀戀不舍,說了句,“晚娘,我走了”,這才跟上了獨孤武的腳步。
剛剛發生的只是一個小插曲,想到自己掙了錢,給大哥找個比晚娘還要知書達理的漂亮媳婦,獨孤武又笑了。
牽著小羊的王智看見了,便笑道:“二郎,你笑啥?”
“想著給大哥娶漂亮媳婦。”獨孤武脫口而出。
這個回答似乎讓王智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嘆了口氣,“俺今年十六咧,俺們剛搬到莊子就有媒氏上門給俺們說親,結果才說上幾句話就走了,前兩天俺們村里出去的人都娶到婆姨了,還擺了宴席,大家都高興,就俺沒有。”
說完,王智又嘆了口氣,仿佛十六歲的少年已嘗盡了人間所有苦楚,嘆息聲中充滿無限的憂傷。
媒氏,也是就是官媒。
這年頭兒什么都不好,唯一好的,就是不愁娶不到媳婦,年紀到了,就有官媒上門說親,你還必須得成親才行。
看看這待遇,讓后世的三千萬老光棍情何以堪啊!
以前正陽村偏僻,連收稅的皂隸都不會來,更別說官媒了,現在才半月不到,都有人成親了。
獨孤武問道:“為啥?嫌棄你傻?那也怪不得人家啊。”
王智牽著羊,低下頭,不說話,只是更傷心了。
獨孤武臉上迅速浮出同情之色,拍了拍王智的肩膀,安慰道:“沒關系······”
王智瞬間抬起頭,目光殷切的望著獨孤武,希望能從獨孤武嘴里聽到安撫他那顆受傷的心的話。
只聽獨孤武繼續說道:“你想想,明天,后天,大后天還是這副鳥樣,是不是心里就好受多了,習慣就好。”
王智欲哭無淚。
“噗嗤”一聲,一名路過三人身旁,身著儒衫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似乎覺得有些不合適,又迅速的板起了臉。
獨孤武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冷哼了一聲,自己打趣小伙伴可以,別人卻是不行,若非看在對方人多,他指不定上去理論理論。
“王智,剛才我跟你說笑呢,等我有了錢,也給你娶個漂亮媳婦。”
“真得?”
“不是真的難道還是煮的啊,你想想我們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何時騙過你?”獨孤武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到時候肯定給你也娶一個漂亮婆姨,還知書達理咧。”
王智的臉上的笑容斂去,委屈道:“前不久你還騙俺說回家不會挨揍,結果俺回了家還是被阿翁給揍了。”
中年男人又笑了。
獨孤武怒了,“我說這位郎君,你說你笑一次就夠了吧,三番五次發笑,過分了啊,再笑,可別怪我們不客氣啊。”
中年男人沒說話,他身后一個頗為壯碩的男人道:“如何不客氣?就你們三人瘦的跟猴兒一樣,某一個能打十個你們這樣的,你敢對某家阿郎不客氣一個試試?”
“就你?”
獨孤武不屑地撇了撇嘴,很是認真道:“我大哥一人能打你一百個。”
吹牛嘛,好像誰不會一樣。
男子仿佛受到天大的侮辱,這就要動手。
好在,中年男人懂事,拉住了身后的男人,朝獨孤武拱手賠禮道:“是我適才失禮了,小郎君莫怪。”
笑點低不是什么大毛病,獨孤武也不是那種揪著別人一點小毛病就不放的人,便拱手笑道:“不怪,不怪,在下亦有言語不當之處。”
形勢比人強,中年男人應該有點身份,否則也不會被那個男人稱為阿郎,這種人最好不要招惹為好。
自己倒是無所謂,前世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有大哥和王智在場,兩人腦子都不靈光,見自己受了委屈,真可能打起來,到時候吃虧肯定是自己,好在那位中年男人倒是一位謙謙君子,沒為難自己三人。
之前一時沖動,冷靜下來,獨孤武便有些后怕。
盡管是位謙謙君子,獨孤武還是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哪知那位中年男人也加快了腳步,似乎故意跟他們過不去一般。
“要不,郎君先走?”
獨孤武停下腳步,中年男人也停下了腳步。
“路途無趣,你們聊你們的,我聽聽便好。”
這是把自己當成說笑話逗趣的人了?
獨孤武不說話了,惹不起,也不敢發怒,帶著獨孤文和王智就走,心想好不容易出趟門,全遇著怪人了。
獨孤武不說話,中年男人卻說話了。
“適才聽小郎君的話語,讀過書?”
獨孤武不說話。
“讀過咧,二郎讀了好些年的書,快十年了。”王智代替了獨孤武回答道。
中年男子愣住了,貧苦人家竟然會有讀了十年書的少年?
過了好一會,中年男人才回過神來道:“既然讀了十年書,為何不謀個仕途,看小郎君的樣子,日子似乎過的不好,想要娶個知書達理的小娘子,恐怕·····”
中年男人頓了頓,估計是怕打消了一位有為少年的雄心壯志,認真想了想才吐出兩個字,“很難。”
“仕途是個啥意思?”王智今天的智商超常發揮,一下抓住了重點。
獨孤武實在忍不住了,看著王智教訓道:“你阿翁沒教過你出門在外,不要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認識咧,郎君叫杜工,還去俺家看過俺和阿翁,阿翁說杜工是好人。”王智笑道。
杜工?
還有這么奇怪的名字?還去王智家看過,那就是涇陽縣的縣丞或者縣尉之類的官員咯?
獨孤武倒也沒懷疑王智的話,既然王智的阿翁說是好人,應該也不是什么壞人,也就沒管王智和中年男人一問一答,反正問的都是王智家的情況,也不重要,王智家的那點家當還不足以讓人家堂堂一位縣尉或者縣丞起歹心。
估計與王智聊天沒什么意思,叫杜工的中年男人同行了大概五里的樣子,便加快步伐走了。
走了整整二十里,獨孤武感覺自己的腳都快斷了,這才到了涇陽縣城。
城墻不高,談不上宏偉,也沒有川流不息入城的商隊,進城的都是些小商小販,不過城墻上斑駁的痕跡卻給人一股厚重的歷史感,黑色的刀斧痕跡仿佛還飄蕩著一股血腥的味道,響徹著當年的喊殺聲。
城門前的守城士卒挺直了腰桿,看著就精神,一個年紀稍微大些的士卒望著獨孤文,笑問道:“獨孤大郎,今日不賣柴?”
“不賣了,要留著過冬咧。”獨孤文笑道。
“是這么個理,冬天可冷咧。”老卒感慨了一句,便沒再說話。
大哥似乎在哪兒都認識人,就連守城的士卒都認識?
獨孤武問道:“大哥,你認識啊?”
獨孤文點點頭:“認識,晚娘她爹。”
城門的甬道不長,只有丈余長,就這么一問一答,三個鄉下少年已經進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