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文忙碌一天,真累了,獨孤武不說話,他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聽著哥哥平穩(wěn)的呼吸聲,獨孤武有些灰心喪氣,大哥的理想很大,真的很大,至少獨孤武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獨孤武當然也向往沙場上的熱血,想擁有軍人之間的那種鐵血戰(zhàn)友情。
但是活了兩輩子的人,曾經(jīng)年少,摔過跟頭,也爬起來看過大多數(shù)人沒瞧見過的風光,然后靜下心回歸鄉(xiāng)村生活,早年心比天高,現(xiàn)在年輕人的雄心壯志早沒了,戰(zhàn)場就不是他該去的地方,他就想在村子里照顧好父母,照顧好大哥,家里吃穿不愁,一直平平靜靜、平平凡凡地活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獨孤武也知道,其實大哥的理想才是這個年紀的年輕人該有的理想,但是放在大哥身上,那不是理想是夢想,夢里才能實現(xiàn)的想法。
“大將軍,難啊?!?p> 獨孤武看了眼大哥,透過窗戶遙望著滿天星斗,嘆了口氣,“不知道大哥在夢里有沒有夢見自己實現(xiàn)了當大將軍的夢想?”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家里靜悄悄的,大哥沒在家,父親母親也沒在家,一瘸一拐的起床,打開房門,飯桌上放在一碗奶白奶白的魚湯,魚頭在魚湯中睜大魚眼仰望著屋頂,像似在思考自己怎么死了一般。
剛端起碗,屋后便傳來了一聲慘叫。
聽聲音就知道是張氏傳來的,顧不得屁股上的傷痛,獨孤武朝屋后狂奔而去。
剛剛出院子,老爹就拉著母親從屋后跑了過來。
“咋了,娘咋了?”獨孤武急切地問道。
屋后有塊早些年父母和大哥平整出來的土地,背靠荒山。
用后世的話說,一般叫自留地。
自留地這些年一直在種麥子,還別說麥子的收成比正規(guī)的農(nóng)田收成都高,是家里主要的糧食產(chǎn)地,獨孤誠和張氏今日便在自留地耕種。
聽到兒子急切和關心地話語,張氏笑道:“沒啥事,鋤草時被蜂子蟄了兩下?!?p> 不是沒事,是有大事。
此時,張氏的臉已經(jīng)漸漸腫了起來,顯然蟄人的蜜蜂毒性不小,更重要的是這個時代蜜蜂的毒性是否能要人命,獨孤武毫不知情。
獨孤武第一次朝老爹怒吼,脫口而去道:“快去弄些肥皂水,給娘擦一擦。”
“肥皂水是啥?”老爹站在院子里,看著妻子漸漸腫脹起來的臉,焦急道。
獨孤武此時才想起大唐沒有肥皂,一般都稱呼為澡豆或者胰子,而且自己家也用不起澡豆,那是勛貴人家才用的東西。
“那就找芋頭,找芋荷桿來末?!毙闹幸患?,連前世的方言都飚了出來。
在農(nóng)村被蜂蟄傷了,芋頭葉柄里的汁水被用于涂抹傷處,雖說治療效果不是很好,但總歸有些效果的。
“芋頭又是個啥嘛!”獨孤誠心中焦急,就這么兩句話的時間,張氏的臉又腫了些,看著有些嚇人。
獨孤誠不知道芋頭,獨孤武也懶得解釋,費時間,一瘸一拐的跑出了門。
前幾日在村里晃蕩的時候,在村西頭的荒地里見到過,本打算挖回家充當糧食的,不過那時候手中沒有趁手的工具也就沒挖。
跑到村西頭,拔了兩根芋頭葉柄,也不管有沒有枯萎,轉(zhuǎn)身就往家里跑。
張氏的臉越來越腫,獨孤武將葉柄掰開,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張氏臉上,臉上的擔憂之色愈發(fā)濃重,古代沒有后世的醫(yī)療條件,一個感冒就有可能要人性命啊。
張氏沒有擔憂,反倒是看著兒子潔白的手在臉上輕輕地揉著,嘴角勾了起來,原本有些癢痛的傷處也沒那么癢和痛了,像似火燒一般的感覺也好了許多。
“原來是蹲鴟稈啊,你早說蹲鴟稈為父不就知道了?!币姷狡拮幼旖堑男θ荩毠抡\放下心來,站在一旁望著小兒子抱怨。
獨孤武記得芋頭乃古代的口糧之一,唐朝時期就應該被搬上了餐桌,有些奇怪村里人為何沒去動村西頭的野生芋頭,便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出來。
獨孤誠一愣,冷哼一聲,怒道:“蹲鴟乃藥食,根據(jù)史書記載蹲鴟有小毒、蹲鴟汁能解毒,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p> 是這樣么?
獨孤武愣了愣,也不追究這個問題,看著張氏擔憂道:“娘,今日您就別下地了,在家休息,這蹲鴟稈您拿好,大概小半個時辰擦一次。”
獨孤誠連忙道:“武兒說的不錯,屋后那點地,我一個人就行了,你在家休息。”
張氏沒拒絕夫君和兒子的好意,笑著點了點頭,便進了屋,進去前還提醒了老爹一句晚些時候再去屋后的自留地,擔心被驚了的土蜂尚未歸巢。
張氏進屋,父子倆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似乎天下父子之間都那樣,父子之間的交流總是不如母子之間的交流多。
獨孤武端起尚未喝的魚湯,獨孤誠冷哼一聲,對小兒子起床的時間很不滿,家里人干完了早飯前的活,吃了早飯又下地干了大半個時辰,小兒子才起床,不像話,若非念在小兒子身上有傷,他都想再抽一頓。
獨孤誠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獨孤武,獨孤武感覺自己手中的魚湯碗仿佛千斤重,只好將碗遞到老爹面前,有些委屈道:“爹,要不······還是您喝吧。”
獨孤誠沒接碗,神色不善地問道:“你怎知蹲鴟稈中的汁液能解蜂毒?”
“您不都說了蹲鴟汁液能解毒么?”獨孤武沒解釋,反問道。
言下之意便是,蹲鴟汁液能解毒,蹲鴟稈中的汁液自然能解毒,您竟然還問出如此傻的問題,竟未想到用蹲鴟稈的汁液給母親解蜂毒。
反正獨孤誠是這么理解的,所以獨孤誠惱羞成怒道:“老子當時不是心中焦急,一時沒想到么?!?p> 獨孤武翻了翻白眼,沒說話,喝過魚湯便進了房間,這一進去便是一整天。
傍晚時分,聽到大哥在房間外喊爹娘,獨孤武才從房間里出來。
大哥在堂屋里急得跳腳,大喊著,“鬼啊,鬼啊?!?p> 連忙跑到獨孤武身后躲著,望著屋里臉腫的不像樣的張氏,瑟瑟發(fā)抖。
張氏的臉腫的發(fā)亮,連眼睛都看不見了,被腫脹的臉擠成了一條縫。
“大哥,娘今日被蜂蟄了,所以才這樣,不是鬼,你別怕。”獨孤武轉(zhuǎn)身安慰著躲在身后的大哥,問道:“大哥,你今日去哪兒了?”
獨孤文不確定的喊了聲娘,見張氏點頭答應,才回答自己弟弟的問題。
獨孤文從懷中掏出七文錢,笑道:“今日去涇陽縣賣柴了,賣了七文咧?!?p> 七文錢,具體代表了多少購買力,獨孤武不清楚,但是看母親和大哥臉上的笑容應該是不錯的,所以也就跟著笑了笑。
張氏拿過獨孤文手中的七文錢,小心翼翼的用一塊碎布包好,似乎想起了什么,張氏又打開碎布,不舍地拿出兩文錢遞給獨孤文,嘆了口氣,“去你遠叔家,把藥草錢還了?!?p> 大哥去還錢了,母親進了房,片刻之后便走了出來,去了廚房,無所事事的兒子明明站在屋里,卻沒說叫他去廚房幫忙。
獨孤武嘆息,自嘲道:“讀書人,你真是害苦了一家人啊?!?p> 母親不叫自己,獨孤武便自己去,走出堂屋的門,獨孤誠扛著鋤頭回家,問道:“你身上有傷,準備去哪兒?”
“爹,孩兒去廚房幫幫母親?!?p> “廚房是你們讀書人該去的地方?”獨孤誠將手中的鋤頭放在墻腳,將手中為數(shù)不多的種子遞給獨孤武,“我去幫你娘,把種子放好,回屋讀書去,你往常不是常說早上與傍晚是讀書最佳的時辰么?!?p> 讀書,讀書,讀個錘兒的書,家里都這般貧苦了還讀書?
獨孤武真想問問前身,他是怎么讀進去書的,竟然還有臉跟父母說早晨和傍晚是讀書的最佳時辰?雖說事實上也是這么個理兒,但獨孤武卻覺得前身為了偷懶而找的借口。
獨孤武接過老爹手中裝著種子的布袋,將種子放好,卻沒聽老爹話進屋讀書,跟上老爹的腳步,一瘸一拐的去了廚房。
“不是讓你進屋讀書么?”
兒子進廚房,老爹神色不善。
“爹,家里的書,孩兒都讀完了,況且孩兒今日一整天都在屋里讀書,讀累了?!?p> 獨孤誠蹲在火堆前,笑著點點頭。
獨孤武死死的盯著老爹身后的柴堆,嘴巴微張,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廚房里堆成金字塔,塔尖快頂?shù)綇N房屋頂?shù)牟穸?,現(xiàn)在竟然只留下一小堆,還沒獨孤武的小腿高,大哥劈了柴大半個月的木柴竟然只賣了七文錢。
“爹、娘,咱們家的木柴就賣了七文錢?。看蟾绮粫潜或_了吧?!?p> “滿嘴胡咧咧,七文錢六捆柴,是老子當初與酒樓掌柜說好的,別人家還只有六文錢咧。”老爹有些驕傲,似乎多出一文錢自家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
“爹,我就想問問,您與掌柜商議價格是什么時候?”
“四年前,咋啦?”獨孤誠脫口而出。
獨孤武沒解釋物價上漲的問題,解釋了估計老爹也聽不懂,只是問道:“爹,四年前米價幾何,現(xiàn)在的米價又作幾何?”
“四年前?!好像三文一斗來著,現(xiàn)在要四文一斗咯,窮苦人家,錢不好掙啊。”獨孤誠感嘆道。
又想起兒子昨日早上的敗家行為,怒道:“以后再敢敗家,老子抽死你?!?p> 獨孤武很是贊同的點點頭,錢,確實不好掙,劈了大半月的柴只賣了七文錢,可不是不好掙么,酒樓的掌柜也太欺負人了。
(芋頭到底是什么時候被人當作食物食用,子觀查到的大概是在唐朝開元年間,真正興盛起來大概是在宋朝,根據(jù)《本草衍義》記載:芋子,人多喜食之,但多食難克化,滯氣困脾,故需留意。所以文中就當成了芋頭在唐朝初期很少被人食用,有了解的大佬指點下,我再改一改,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