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嵬嵬看了看堂下癱坐著夏承訓和蘇婉鴦，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進來，單膝跪拜了府院君，以及在座諸神鬼吏。

　　“晚輩酆都城三司堂鬼吏，戰嵬嵬拜見府院君，拜見各院各堂各司前輩同僚。”

　　戰嵬嵬雖是單膝跪地，但是英姿颯爽，不卑不亢。

　　蘇婉鴦看到戰嵬嵬，眼睛發酸，可掉不出一滴眼淚。

　　“坐吧。”府院君袍袖輕揮。兩個小鬼，抬來了一把黑皮椅子。戰嵬嵬就在正中坐著，不慌不忙等待被問。

　　“占司事，堂下兩鬼你可認識？”

　　“稟袁轉運使，男鬼是前監察院三法司聽選夏承訓。女鬼乃華亭縣影偶世家蘇氏之女蘇婉鴦。”

　　“你與夏聽選如何相識？”

　　“蘇家人在陽間被舉報，被打成'封資修'。搜出影偶百余件，冥城派東城院酆都城鬼吏，共同查清此事。曾經我是蘇家人，酆都城派了勾魂官阮晟安阮大人和我。東城懸鏡院派了辨明司的知事刀燚，信使夏承訓。我們一同完成了那個任務，解救被困冤魂103只。那次任務，我認識了刀燚，夏承訓。”聽到這里，刀燚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偷偷看一下戰嵬嵬，發現戰嵬嵬正在看他，忙低下了頭。

　　“聽說夏承訓喜歡你，你卻騙他喝了孟婆湯？”袁逸仙繼續問道。

　　這場會審太長了。前段有關夏承訓和蘇婉鴦的故事，太讓人難受了。

　　關于戰嵬嵬的瓜，老的略有耳聞，年輕的小鬼吏，卻是不知道的。

　　聽說當時還在東城懸鏡院的一對鬼吏師徒，同時愛上了一個酆都城的女鬼吏。結果，師傅計勝一籌，徒弟只好喝孟婆湯。

　　也有說師傅為了自己勝出，騙著徒弟喝了孟婆湯。也有說，那個女鬼吏欺騙了徒弟的感情，徒弟一氣之下，喝了孟婆湯。

　　傳聞不可信，這種傳聞夏承訓也聽過。當時還跟刀燚開玩笑，哪天他倆愛上同一個女人，就去嵬山之巔決斗。

　　那個時候夏承訓看到了刀燚的表情，很奇怪很糾結，似乎還有點心疼。直到如今，他才明白。

　　他就是那個傳聞的主角之一。直到聽到戰嵬嵬的敘述，他才明白，他錯的有多離譜。如果沒有懷疑，他也不會被路幺娘牽著鼻子走。

　　“在處理蘇家皮影案的時候，我愛上了刀燚。但是，同時夏承訓似乎喜歡我。刀燚知道夏承訓喜歡我，故意躲著不見我。甚至有意撮合我和夏承訓。”

　　說到這里戰嵬嵬看了看刀燚，一臉的傷感，刀燚愧疚的低下了頭。如果不是這次會審，這些事可能永遠都不會被大家知道。

　　而會審就是公開，有各院各堂各司鬼吏作證。

　　“我是個女鬼，我主動向刀燚表白，他一次次拒絕我。我以為他討厭我的鬼身份，我甚至去找前任城主出生的血澗池。企圖修出人身，我用盡了所有辦法。他說他不可能愛上我，因為他的徒弟喜歡我。我戰嵬嵬習武出身，行兵打戰，粗魯直爽。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理解不了徒弟喜歡我，師父就不能喜歡我的這個邏輯。”

　　“所以你就騙夏承訓喝了孟婆湯？”袁逸仙繼續問道。

　　“夏承訓自己作死。刀燚覺得夏承訓靦腆敏感，什么都保護著他。可他那種唯唯諾諾多心的男人，我根本就不喜歡！”

　　聽到這里，夏承訓看著戰嵬嵬，心里無悲無喜。如果是這樣，他也就認了，因為他也需要真相。直到聽到戰嵬嵬接下來的話，他慚愧不已。

　　“他怕爭不過刀燚，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蘇家后人，和靈魂契約師搭上了話。悄悄把我身份泄露給了路幺娘，好幾次我差點被路幺娘算計。”

　　崔院判聽到這里，搖了搖頭。如果是這樣，那戰嵬嵬騙夏承訓喝孟婆湯，就不算什么。

　　“他聽路幺娘那個老妖婆的，讓我認祖歸宗。路幺娘一邊答應他，會把我許配給他。哈哈哈……我逃了這么久，就是為了不姓蘇！他還說為我好，讓我回到蘇家。哈哈哈，簡直太可笑了！”

　　聽到這里，大家都有點疑惑。不知道戰嵬嵬為什么對蘇家人恨之入骨。突然，辨明司的一泓轉運使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么戰嵬嵬姓戰不姓蘇？

　　原來一百多年前，戰嵬嵬叫蘇婉鴛，有一個妹妹就是堂下的蘇婉鴦，姊妹倆無父無母，由族里人和姑姑養大。

　　無父無母的孩子無依無靠，處處受人欺負。姐妹倆，為了融入蘇家的孩子圈，被欺負被霸凌。

　　12歲那年的一個晚上，堂妹蘇婉柔騙她和妹妹，只要通過考驗，她倆以后就可以和別的孩子玩。

　　當她走到吊橋中央，橋晃晃蕩蕩的，她掉進了水里。一個像驢又像馬的怪獸，吃了她的身體。

　　就在吞噬她魂魄的時候，一個身穿道袍，帶著狐貍面具的男人，救了她。

　　大家聽到這里就明白了。救了戰嵬嵬的那個人，就是府院君。府院君封印了那只怪獸，救出了戰嵬嵬。

　　戰嵬嵬將府院君認作主人，愿意當牛做馬伺候他。府院君對戰嵬嵬的這種思想，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他將蘇婉鴛丟到嵬山之巔，只有戰勝嵬山之巔的惡鬼，才有資格做他的手下。戰嵬嵬在嵬山呆了七天，差點魂飛魄散，幸虧遇到了前來辦事的葉善融。

　　葉善融救了她一命。從此，她成了府院君座下，第10001個暗夜之靈。從此，她不叫蘇婉鴛，而叫戰嵬嵬。她希望自己永遠像在嵬山之巔一樣，一戰成名，貴人相助。

　　聽到府院君和戰嵬嵬的關系，大家都愣住了。看府院君并沒有說話，大家繼續悄悄聽著。

　　“后來，三司堂的主事宴坤說，關在神獸院的奈王爪獸逃了，向府院君借兵。”

　　“我就被分到酆都城，天天去抓爪獸。我的一個疏忽，害死了人仙葉善融。從此府院君，便將我從西城院除名。”

　　“我一直做酆都城的鬼吏，直到如今”。

　　“夏承訓出事偷偷見了路幺娘，我勸過好幾次。她被老妖婆洗腦的厲害，認為現任城主，昏庸無道，要謀反叛變。”

　　“他的心思我知道。他根本沒那么大野心，他想要的不過一個我罷了。但是我不會為了遷就他，委屈我自己。”

　　“我跟他說'你說你愛我，如果我給你的這碗是毒藥，你喝不喝？'”

　　“他沒有猶豫，端起來就喝了。我就把他送回了三法司。”

　　“路幺娘不知從哪里知道了這件事。將夏承訓劫到鬼界堡，讓他喝了'前世憶'。”

　　“因為我給夏承訓喂了孟婆湯，刀燚徹底跟我決裂？我和三法司再無聯系。最近一次，還是晏坤犯案的時候。”

　　聽到這里，夏承訓心被揪著疼。

　　背叛冥城，圈養女鬼，誹謗上司，構陷徒弟，謀害同僚。哪一條都是鐵證，不容抵賴。

　　至于，蘇婉鴦，戰嵬嵬看都沒看一眼。直到她快出門的時候，蘇婉鴦跪爬過去，抓著她的裙角，連聲叫她“姐姐”，她才轉過頭。

　　看著眉角眼梢全是風情的蘇婉鴦，她也只是淡淡一句。“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好自為之吧！”

　　說著，她大踏步的離開了西城院。她以為她獲得了新生，可是今天面對自己昔日師父，上司，同僚，愛人，仰慕者。

　　她不得不自爆隱私，她戰嵬嵬曾經是軟弱的，現在是驕傲的。她的肉身死了以后，她就活成了新的戰嵬嵬。

　　于蘇家，只有恨沒有愛。于蘇婉鴦，她替她去死，她對得起。

　　前世，從今往后過去吧，她再也不愿回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