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模糊的銅鏡里映著一黑一白兩抹身影。白衣女子坐在鋪著華毯的地上,半摟著自己的膝蓋,微微歪著頭,身后的黑衣男子用銀梳子輕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梳著她的頭發,眉眼如畫。
“阿時。”何纖塵輕輕喚她,
謝時顫了顫眼睫,“嗯”了一聲。“傷好些了嗎?”他問,
謝時現在只是普通人,恢復也沒有修仙者恢復的快,在密室里被束魔鏈在手腕上勒的兩道血痕一直沒有消下去。
謝時頓了一下,說:“好多了。”何纖塵放下梳子,去拉她的手,她把手縮了縮:“真沒事了……”
“讓我看看,再上些藥就好。”何纖塵輕言細語的勸,謝時不言語,仍然不伸手。何纖塵嘆了口氣,眼神有些變了,他瞥了一眼旁邊面色發白的婢女:“你說,怎么了。”
婢女“撲通”一下跪下,抖的像簸萁一樣:“城主饒命!奴婢一個不留神,讓謝姑娘自己傷到了自己!城主饒命!”何纖塵又看向保持沉默的謝時,一言不發,不顧她的掙扎生生拉過她的手。
原本白皙的手掌纏著層層紗布。他眼里帶著些許痛苦:“阿時……”謝時收回手,有點膽怯的看著他:“何纖塵……我不是故意的……”
何纖塵用額頭抵著她的肩,攬著她的身子,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你這樣傷害自己有什么用……”他喃喃著,“…………”“阿時,你……”他抬頭,對上她的眼睛,可當他看見那雙帶著害怕和無措的眼睛時,又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阿時的眼睛之前是多么好看啊……她是那么無畏,那么自信,仿佛帶著驕陽和鮮花……現在還是那雙眼,只是,沒有了靈魂一樣的空洞,帶著痛苦和膽怯…………
“何纖塵,何纖塵?”她叫他,他回過神來,松開了手:“阿時,來魔教吧。靈脈被廢只是不能繼續走正道了,我們修煉的方法和他們不同。你不是想找范秋秋報仇嗎?你這個樣子怎么報仇?你也可以用另外一種力量來保護自己啊。”
謝時看著銅鏡里面的自己:“道理我都懂,但我想再考慮一下。畢竟,這不是小事。”
何纖塵嘆了口氣,不說話了。鶴七忽然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他挑了挑眉,看向發呆的謝時:“阿時,楚仙尊要見你。”
謝時聽到這個名字身形一僵,冷笑一聲:“好啊。”
他怎么有臉來?!
。。。
一層薄紗垂在兩人之間,只看的見朦朧人影。楚墨辭抬眼看向對面那道有些纖弱的身影,放下了茶盞:“阿時。”“你叫誰?”謝時冷冷開口,“我叫謝時。請放尊敬些,楚仙尊。”
楚墨辭一頓,沒有想到自己現在她心里在連喊“阿時”的資格的沒有了。面色微冷:“謝姑娘。”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以這個稱呼來叫她。
“有什么事就快說吧,我還有和纖塵一起出去。”謝時把握著語氣,以最少的話傷他最狠。
楚墨辭壓下不快,語氣也冷了下來:“謝姑娘棄明投暗不讓師門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對范仙尊糾纏不休?”謝時疑惑的皺了皺眉——可惜他看不到。
見對方不說話,他還以為是她不敢反駁,繼續說:“范仙尊之前一向友好待你,怎么你一入魔教就反過來想取她性命?!”謝時身子微微發抖:“所以,楚仙尊今天是來問罪的?”“問罪倒不至于,這是來警告謝姑娘,范仙尊是本尊護著的,下次再有什么恩怨有報復,沖本尊來便是!”
“砰!”謝時狠狠把茶盞放在桌子上,茶水濺了一身,她眼睛發紅:“好……好!我記住了,送客!!”
楚墨辭看著薄紗后的那抹身影忽然起身,一下踢倒了小桌盞甩袖而去!他深呼吸一下,站起身,向外走。
“何纖塵……”她手發著顫,聲音也發著顫,“你動范秋秋了?”何纖塵看著她:“對。”“我不是說了嗎!我要親手殺了她的!”她大叫,“所以她才能活到現在。”他不咸不淡的回答,謝時一時語塞,呆立在原地。
“阿時,現在正道的所有人都以為你入了魔教,把你當死敵對待,魔教的人都以為你還心向正道,并不信任你。而你靈脈已廢,又不想成為仙門的叛徒,不愿意修魔,所以與凡人無異。你還想報仇雪恨,想和楚墨辭并肩,阿時,白日夢該醒了。”
何纖塵背對著她,一言一句都像針一樣。他也不想這樣,但一些話必須坦白來講,而且,這都是實話。
“現在你只有兩條路可走了,一是當這么多年一場大夢,夢醒了繼續你的柴米油鹽的普通人的生活。不過,任人宰割的活著可不是你想要的。”他意味不明的看了謝時一眼,繼續說:“另外一種,就是修魔,以你的天賦,無論是修什么道,都是驕子,更何況還有誅仙劍輔助,若成功,你什么夢想都會成真。阿時,路已經很清楚了。”
他逆著光,看不清神情,只讓謝時覺得像一個宣判者一樣。
何纖塵緩緩彎下腰,捧住她的臉,苦笑:“但是無論如何,我一直在你身邊。”
“如果你選擇第一種,我和你一起隱居,魔尊之位,不要也罷。”
謝時愣愣的看著他,眼眶就濕了,她輕輕握住他的手:“何纖塵……你有你的野心,我不能以喜歡的名義去禁錮你……我只是需要,只是需要一段時間來想想......”
何纖塵吻了吻她的額頭:“好。”
修什么道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自己的能力來做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