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綰在三千幻境中殺紅了眼。
玄音島上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這女人太殘暴了。
“看什么,發動陣法啊。”薛綰揮劍甩掉血液。
玄音島上看戲的眾人被薛綰這么一吼才回過神,趕緊到陣眼打坐,催動陣法。
他們無法拒絕薛綰的命令。
事實上他們根本不想摻和這件事。
事成之后對他們沒有好處,甚至還會失去一身靈氣。
但他們不得不做,比起失去靈氣,看著大陸覆滅,似乎更難以接受。
他們之所以定住古肅琿,不過是想再等等,再觀望觀望,看看有沒有轉機。
然而并沒有,只有這么一條路可以走。
三千幻境變化極快,玄音島被覆著一層結界,法蓮無法阻止陣法。
“怎么?急了啊?”薛綰嘲諷道。
法蓮捏出人形,一身紅衣,叉著腰,很生氣地看著薛綰,“你怎么能違背神主的命令!”
“好笑,那是你們的神主,不是我的神主,你能拿我如何?”
薛綰瞬移到法蓮面前,掐住它的脖子。
好不容易現身了,省得她一層層殺下去。
“你殺得了我,但你過不了烏石那關!”
法蓮知道自己必死,靈蛙身上的血咒侵入到它體內,指引著薛綰找到它的本源,被殺是遲早的事情。
“誰說我要親自對付烏石?”薛綰挑眉,一時間笑得邪魅,“當我幾百年布局布著玩?”
“你做了什么?”它們沉睡了太久,極少被喚醒。
“不告訴你。”薛綰壞極了,而且她沒必要對一個要死的圣獸說廢話。
長劍貫穿了法蓮的身軀,但這樣是沒法徹底殺死它的。
玄音島上陣法開啟,耀眼的金光照在法蓮身上。
法蓮動彈不得。
從外界看來,法蓮從根部開始破碎,碎成一片片金光,消散在空中,有種無法言喻的美麗。
程采意識混沌,只知道不停地吸收蛟靈。
藍倦知道還不夠,若非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軀,他都想自己湊上去。
“阿倦!”至承情的聲音響起。
藍倦驚喜地看著至承情,他的頭發已經白了,還蓄了一大把胡子,看起來慈眉善目。
至承情快步走向藍倦,他還是那個樣子,沒有變化,停留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阿情,老了。”藍倦想伸手觸摸至承情。
他的手穿了過去,他沒法觸摸實體。
至承情卻能碰他,將他按到懷里,“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藍倦知道至承情說的是什么。
當年萬法大會后,他并沒有留在萬法閣,而是選擇在人間江湖當個游俠。
他與至承情約定,每年冬日都要見上一面,飲酒暢談。
他們成了摯友,約定之日是一年中最快活的一日。
他在人間避禍,卻終究避不過有心人的安排。
顧家人殺他母親,他沒有尋仇,顧家不肯放心,派顧啟現來殺他。
顧啟現是個好孩子,他放過藍倦,但不殺藍倦,他就會死。
藍倦于心不忍,與顧啟現約定,冬日來殺他,會有人救他,此后便當他死了。
那年冬日,顧啟現殺了藍倦,落下個心魔,而至承情失了約,永遠失去了藍倦。
“能再,見你,一面,心滿,意足。”
至承情又哭又笑,這兩字斷句,是他的阿倦。
“幫幫,他們。”藍倦安慰地拍著至承情的背。
“我們一起。”至承情從未告訴過別人,只有薛綰知道,他也是明鏡心,能夠驅動長鳴神燈。
長鳴神燈的靈氣,加上他的靈氣,足夠補上這個缺口。
薛綰脫身三千幻境,程采徹底完成變化。
薛綰雙手握住劍柄,劍尖朝下。
一道白光貫穿上下。
在唐城的薛宣和在海底的柯齊爾同時發動陣法。
巖漿翻涌,薛宣手持月牙銅牌,目光堅毅,投身其中。
瞬息間巖漿將他吞噬,歸于平靜。
平靜之后,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大地。
溫度極高的巖漿竟然沸騰了起來,順著地縫朝薛綰奔涌而去。
漆黑的海底,只有柯齊爾身上發出白色的幽光。
一頭金發在海水中散開,柯齊爾碧藍色的眼珠子凝視著最深的海溝,身軀游動,毫不猶豫地進入無盡的黑暗。
他身上的光芒被吞噬。
海面掀起巨浪,海水上漲,漫過海岸,吞噬大陸。
地縫被填滿海水。
橘紅的巖漿與湛藍的海水匯聚。
大量的蒸汽覆蓋住薛綰和程采。
炙熱的蒸汽中,一道龐大的身影在蒸汽中穿行,游走在她們身邊。
“殺龍啊,我還是第一次。”薛綰的聲音在白茫茫的蒸汽里回蕩。
龍影在水蒸汽中發出呼嘯聲,聽得人汗毛直立。
薛綰收起劍,移動到化龍的程采面前。
“真是漂亮的小黑龍。”
斑斕的黑色鱗片在水蒸汽的浸潤下顯得晶瑩剔透,薛綰捧著龍頭,額頭緊貼。
程采睜開眼,猩紅的眼珠子緊盯著龐大的龍影。
大龍與小龍的吐息從交錯到同步。
薛綰掐準時機,嘴里念咒,貼著龍頭的位置生出圖案,延伸,布滿龍鱗。
程采殘存的意識告訴她不能反抗,她努力融合著四面八方匯聚來的蛟靈。
有些蛟靈溫柔有力,有些蛟靈殘暴剛猛,還有些蛟靈熾熱跳動。
這是很奇異的感覺,有個空空的位置似乎被這種熾熱的蛟靈填補。
讓她覺得從所未有的滿足。
獻祭儀式開啟,雙龍頻率同步。
水蒸汽逐漸散去,薛綰一掌推開程采,雙手快速掐訣,散去一半的靈氣,完整了獻祭儀式。
程采抱尾,團成一團,合成一顆黑色的珠子。
大龍追逐著珠子,顯露出它的真容。
身上覆著厚重的巖石,雙眼空洞。
黑色珠子與空洞契合,巖石慢慢脫落。
陽龍在空中盤旋,背脊燃起青色火焰,須長過尾,身上是漂亮的月亮形鱗甲,五爪覆著白色絨毛。
五彩琉璃的尾鰭掃過薛綰。
薛綰看著陽龍逐漸膨大的身軀,下眼皮一眨,黑眸恢復成藍眸。
“你是誰?”陽龍聲如洪鐘,從四面八方響起。
“這就不認識了?我可是復活你的人。”
“你身上有傳途之花的氣息。”龐大的龍身盤在薛綰周身,落地生霜。
“看在你我都是被傳途之花選中的倒霉蛋,我給你一個痛快。”
薛綰笑瞇瞇地變出弓箭,彎弓射大龍。
“人間凡器豈能傷我。”陽龍不屑地飛上天,甚至沒有躲。
它的鱗甲堅硬,在巖漿中都能完好。
“試試不就知道了。”薛綰瞄準陽龍腦袋,射出一箭。
長箭沒入陽龍的腦袋,穿了進去。
陽龍未曾覺得疼痛,只是眼眸的藍色慢慢被紅色取代。
“殺你是麻煩了些,你自殺更方便。”
薛綰手搭在眉毛上,看著陽龍翻滾著身軀朝天上飛。
不一會從鱗甲下冒出血霧,失去肉體的鱗甲一片片掉落。
薛綰開啟結界,等著鱗甲雨下完。
一片鱗甲頂得上三四個薛綰。
天地靈氣震蕩,屬于法蓮和陽龍的靈氣四溢,大地震顫。
座熊與烏樸同時被喚醒。
薛綰解了困住論易他們的陣法。
“師祖!”論易從地上彈了起來。
其他幾個人也跟著站起來。
“師祖你總算來了。”
“就剩你們了?”薛綰思索了片刻,“送你們去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視線一轉,黑色連綿的山頭望不到邊際。
“這兒是岐山,你們要找到一塊石頭,活的石頭。”
薛綰變出一塊正圓的黑色石頭,石頭還會掉粉。
“就長這個樣子,但是它會逃。”
“師祖這么大的山,這要找到什么時候啊?”無異于大海撈針。
“年輕人要有點耐心,有靈性的石頭自己會找上你們,你們千萬別放過它。”
薛綰指了指他們腰間的弟子印,“找到了通過弟子印給我傳信。”
“師祖,師傅還活著嗎?”論易問出了大家最關心的問題,他們在陣法里討論了半天也沒結果。
“怎么說呢,最后都會活著的。”
薛綰踮起腳,輕輕拍了拍論易的腦袋,“師祖本事大著呢,死了也能救活了,安心吧。”
得了準信,幾人都松了一口氣,認命地去給薛綰找石頭。
薛綰回到特殊空間里,切換韶華鏡中的景象。
果不其然,萬法閣坐不住了。
薛綰磕著瓜子,看著萬法閣的人一部分匆匆忙忙趕去北方,一部分在往岐山來。
“不應該啊,手腳這么慢,讓我幫幫你們。”
薛綰丟掉瓜子,在兩隊人馬前開了傳送門。
現在天地靈氣充盈,她不用擔心浪費靈氣。
兩隊人馬的領頭都是她的老熟人。
藍疏與靖羽。
本要去北方的那隊被傳到了岐山,而去岐山的到了北方。
藍疏看著黑漆漆的山頭,臉上的面具遮掩了他的表情。
能悄無聲息將他們傳送過來,八成是薛綰。
“樓主,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屬下戰戰兢兢地問道,他們都怕樓主。
藍疏行蹤不定,常常玩消失,回來時不高興便殺下屬。
“繼續前行。”藍疏語氣淡漠,并未惱怒突如其來的變故。
薛綰嗤笑,還挺沉得住氣。
怪不得當年能坑她一把,她的死有一半責任在藍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