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黃鸝婉轉的歌聲喚醒了絕大多數人。
“大師兄早。”子敬和文奇兩人打鬧著來到練功臺。
“你們今日來得倒早。”官長竺負手，將練功臺下的風景收錄眼底。
“師兄，昨天那個掉下來的到底是誰啊？”
他們幾個昨天蹲在天算居外面，啥也沒聽清。
不知道是長老還是師傅動的手腳，反正不讓他們聽見。
他們在外面腿都蹲麻了，腦袋貼門上了也沒聽清楚半句！
后來至軒轅和官長竺攙著楚郇出來，他們好不容易能湊上去說話，被程采一人踹了一腳，趕回房間去，一點也不給他們八卦的機會。
“什么掉下來的，對人尊重一點，他叫楚郇，是皇上的學生。”官長竺彈了下子敬的腦瓜，“他是為了阻止壞人進天官府才受傷墜崖的，我們欠人家一個人情。”
“還真是皇帝的學生。”子敬嘀嘀咕咕。
“恩？你們知道他的身份？”官長竺不聾，聽得一清二楚。
“昨兒秋涯說的，說是云師兄見過楚郇。”
“云師兄回來了？”官長竺有些說不出的激動。
他以前就是跟在云師兄屁股后面混的，自從云師兄離開，他就一直盼著云師兄什么時候能再回來。
子敬點頭，“大師兄你居然不知道？”
“我怎么會知道，倒是你們怎么知道的？云師兄回來應該第一時間去見師傅，我看師傅也沒有提起云師兄回來的事。”
官長竺摸著下巴，云師兄回來不可能不去找師傅的。
“秋涯在觀云倚欄閣碰見了云師兄，不知道云師兄這次回來是做什么，要待多久。”
他們之中除了綰綰，都是跟云師兄混過的，沒有人會不喜歡云師兄。
“你們管自己練功，我去找云師兄。”官長竺沒了心思練功，他要去找暮云。
文奇拉住官長竺，“師兄，我覺得你先去看看畫墨吧。”
“畫墨怎么了？綰綰難道又把他材料吃光了？不應該啊，綰綰還失憶著呢，沒惹事。”
官長竺想不到畫墨會出什么事。
這小子一直都在研究做糖，基本沒出過幺蛾子。
除了綰綰那次把他材料吃光，追著綰綰滿山跑。
“是這樣的，師傅不是一直在閉關嗎，汐華也就一直守著玄鏡寒洞，不回自己房間，
房間空出來了，畫墨就占了，師兄你也知道畫墨研究那個糖，經常會炸，然后就把汐華房間炸了，昨晚......”
“好了，我懂了，所以畫墨現在是斷手還是斷腿了？”官長竺扶額，好嘛，他就知道師弟靜悄悄，不是在睡覺就是在作妖。
“手腳都沒事，好歹是師兄弟，下手哪有這么狠，就是把畫墨頭發剃了，畫墨現在正琢磨怎么弄死汐華。”
官長竺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好家伙，最近是流行剃頭發嗎？
秋涯修佛，剃度沒問題，綰綰拿剃度威脅他，不會真剃。
結果汐華單手就把畫墨頭發剃了，能不能讓他省省心！
“你們怎么也不攔著點！”官長竺此時有些氣急敗壞。
“那也要攔得住啊，汐華下手那么快，我們都沒反應過來，畫墨頭發就沒了。”
子敬弱弱地補充道，“當時四師兄六師兄還有七師兄都在場，大師兄你可別只說我們兩。”
......
官長竺沒話說了，圍觀的都是親師兄們啊，看師弟們掐架還不勸架，估計一個個看得津津有味。
“你們不練功在說什么悄悄話？”程采一來，子敬和文奇立馬退后一步，氣場兩米八。
“師姐，你可不知道昨晚有多精......”子敬話還沒說完，被文奇一把捂著嘴。
文奇拖著子敬趕緊溜走，“師姐早，我們去練功了，你問大師兄，讓大師兄和你說。”
“說什么？”程采看著兩個人拉扯著去練功，轉頭問官長竺。
官長竺見沒良心的兩小子走了，真想抓回來揍一頓，“沒什么，就畫墨把汐華房間炸了，汐華把畫墨頭發剃了。”
“哦，就這事，等會，什么，畫墨頭發被剃了？”程采差點沒反應過來，“怎么沒人看著點？”
“沒人？州帆，梁靖，陸涿，文奇，子敬全都看著呢，就是單純地看著。”
官長竺簡直是呵呵了，但凡有個靠譜的，也不至于讓畫墨一根頭發也沒有。
“這事等會兒再說，我現在要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到打傷楚郇的那伙人，你記得幫我瞞住師傅。”
“昨晚不是商量我去，你留下看著師弟們嗎？”
“不行，我手癢，想練手。”
昨晚程采找官長竺商量了一下，覺得不能放任這伙人在縹緲峰肆意妄為。
楚郇好歹算他們的朋友，朋友被欺負了，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這口氣他們得替楚郇出了。
程采按著肩膀放松筋骨，那伙人肯定不好對付，萬一碰上就是一場惡戰，她要做好準備。
“還是我去吧，楚郇功夫不在你我之下，你獨身一人，怕有危險。”
“我就去探查一番，遇到他們就立即回來，不會有正面沖突。”
程采心意已決，若是她一個人不敵，再回來找官長竺一起。
官長竺搖頭，以程采的性子不動手絕對不會輕易罷休，“還是我去，我是大師兄，讓你去冒險像什么話。”
“師兄，你就讓我去吧，我想知道我閉關后進步了多少。”
程采眉眼間充盈著殺氣，閉關出來到現在，還沒跟人動過手，正好有人送上門。
官長竺嘆氣，他怎么會不了解程采呢，“好，我們一起去。”
“兩個人目標太大。”程采拉住官長竺的衣袖，“我一個人能藏得很好。”
“你若真想去，就必須和我一道，此事沒得商量。”
“好，我們速去速回。”程采說不過官長竺。
官長竺和程采決定好，立馬動身。
觀云倚欄閣里，至軒轅扶著楚郇坐在小二樓的露云間，唐天星嘴里叼著個包子也坐了下來。
“傷怎么樣了？”唐天星咽下嘴里的包子，打了個飽嗝。
楚郇嫌棄地往至軒轅那邊挪了挪，“無礙。”
“想不到咱們天下第一的楚郇也有慘兮兮的時候。”唐天星毫不客氣地攬住楚郇的肩，用著調侃的語氣。
“是我，失職。”
楚郇像做錯事的小狗，在至軒轅面前不敢多吭聲，是他太弱了，讓那群穿著黑色斗篷的家伙們有機可乘。
“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只是你留手的毛病該改改了。”
至軒轅憐愛地看著楚郇，“此次當是教訓。”
“嗯。”楚郇認真地點頭，將至軒轅的話記在心里。
“你和那群人交戰還留手了，不要命了嗎？”
唐天星恨鐵不成鋼，之前在唐城交手，他就知道楚郇實力不凡，只是不知道他還有留手的習慣。
“老師，說了，我會，改的。”
楚郇沒有反駁唐天星，只是在心里暗暗發誓要變得更強，這樣才能保護好老師。
“嘖嘖嘖，你是怎么教出這么聽話的學生，太羨慕了。”
綰綰要是有楚郇一半乖巧聽話，他一定會燒高香感謝神明。
“是楚郇愿意聽我的，而不是我教得好，我作為他的老師，反而能教授他的東西極少。”
至軒轅略微慚愧，他所教授的都是理論知識，所幸楚郇天賦高，領悟力強，才能學成一身本領。
“老師，最好。”楚郇堅定地看著至軒轅，至軒轅笑著摸了下楚郇的腦袋。
“唉，胖綰就應該學學楚郇。”唐天星仰頭看著頭頂上的黃鸝正在梳洗自己的羽毛。
“小姑娘只是偶爾頑皮。”
“偶爾？她哪怕有一次聽我話也好，可惜了我的一百兩，白白進了胖綰的口袋。”
唐天星憤憤地放開了楚郇，楚郇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他還是個傷患，經不住拉扯。
“你還記著一百兩。”至軒轅不得佩服唐天星的執著，到現在還沒放棄。
“一百兩是沒什么，就是起碼讓我享受一下自己買的丫鬟吧……結果買的是個主子！”唐天星猛地站起身。
“至少小姑娘帶你到了天官府，算不得食言。”
“我這是托您的福，胖綰可什么都沒做。”唐天星又抱胸坐了下來，越想越來氣。
“在天官府的日子不多了，別被這些瑣事困擾，寬心玩幾日。”
“你要回宮了？”唐天星抓了一個小石頭，彈到黃鸝站著的枝頭，驚走了黃鸝。
“出來得夠久了。”至軒轅準備楚郇傷好就回去，袁斌在宮里怕是急得團團轉了。
“老師，信。”楚郇想起袁斌要他交給至軒轅的信件。
至軒轅接信并未急著拆看。
方才被唐天星趕走的黃鸝拖家帶口殺了回來，十幾只黃鸝鳥圍著唐天星啄。
唐天星雙手不敵，落荒而逃。
楚郇笑得差點牽動傷口，“傻子。”
等唐天星跑遠了，至軒轅才開了信封，上面寫著御上親啟，信紙上只寫了關鍵的幾個字。
“謝宅有信，廣陽王已派人探查，見信請速回。”
至軒轅捏緊信紙，他等那么多年，終于有消息了，只是......
“老師？”楚郇望著至軒轅的側臉，老師的臉，真好看。
“無事，過幾日我們便回宮。”至軒轅又恢復標志性的淡笑。
“老師，跟著，自己，的心，不要，苦惱。”
楚郇伸手放在至軒轅的心上，他看得出至軒轅有心事。
他的老師是天神下凡，什么事到了他手上都游刃有余，就算老師不會武功，也是完美的。
楚郇還不知道至軒轅學了天官決。
“我的心……”至軒轅搖頭苦笑，他的心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喲，皇上。”
輕佻玩味，慵懶帶著微微沙啞的嗓音從至軒轅背后傳來，“長這么大了，還真真長得豐神俊朗，沒長歪了。”
來人長衫青衣，披發及膝，手里把玩著羊脂玉筆，瞇著一雙眼笑盈盈地彎腰看著至軒轅。
“公子是何人？”至軒轅不記得認識這么一個有特色的人，因為這樣的男子讓人過目不忘。
楚郇倒是有印象，那是很小的時候，“你是，打贏，我的，暮云。”
“小不點也長大了，不錯不錯，只是這斷字依舊讓人著急。”
暮云執筆負手，湊近在楚郇面前，“要不要幫你治治。”
“不，不必。”楚郇現在見到暮云還是忍不住心里發毛，總是笑瞇瞇地讓人猜不透，太恐怖了。
“未和皇上正式見過，失禮了。”
暮云熟絡地坐在至軒轅身旁，用羊脂玉筆隨意地綰起長發，雙手枕在頸后，躺了下來。
“暮云，朝朝暮暮，云卷云舒。”
“好詩意的名字，你就是他們所說的云師兄？”至軒轅偏過身子，用手支撐著，暮云隨意，他也不必拘謹。
“正是。”暮云拍了拍身旁的空處，“躺下吧，坐著多累。”
聞言至軒轅笑著躺了下來，“聽聞云師兄在外過著閑云野鶴的生活，怎么忽然回來了？”
“既無閑云，更無野鶴，不過柴米油鹽醬醋茶，舒服得很。”暮云很滿意跟商女一起的生活，若非被迫，他才不想回來操心。
“柴米油鹽醬醋茶，真好真好。”至軒轅羨慕不已，若是能拋下皇帝的重責，暮云的生活就是他最向往的。
“是了，偏生更多人艷羨錦衣玉食的生活，你若放小綰兒到我那處，不出三日就要鬧騰著出走。”
暮云拔出羊脂玉筆，手腕翻飛，觀云倚欄閣下的云海如受召般飛來，在三人面前勾勒成山水云畫。
“小姑娘愛鬧。”至軒轅無奈地笑了笑，不過有小姑娘在，再平淡的生活也會生出許多趣事，“不知云師兄此次......”
“先別談論那些鬧心的事，看看風景。”暮云隨心的翻手間，云畫變化萬千。
至軒轅收了聲，暮云，還真是一個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