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嘴。”霍心云說道。
侯圣驍乖乖張開嘴,任她填進一勺吹涼了的粥。
“真乖。”霍心云瞇著眼笑了,又吹涼一勺粥給他喂下去。
侯圣驍渾身疼得要命,想坐起來都費勁,但又不能過激使用治療術(shù)恢復(fù),否則會出現(xiàn)反效果,只能干躺在床上,半仰著喝霍心云喂來的粥靜養(yǎng)。
霍心云喂到勺子舀不到剩湯,在碗壁上刮了刮,端碗自己喝下去放在床頭桌上,毫不在意形象的用袖子擦嘴把勺子丟到碗里。侯圣驍咂咂嘴,說:“謝謝。”
“不謝。”霍心云說。她把墊在侯圣驍腰后疊成磚一樣的被子抽出來,把他放平躺下。
“莫孤星呢?”侯圣驍問。
“去忙了,不過是幌星堂內(nèi)部的事,外面沒有風(fēng)聲。”霍心云回答。
過了一會她又說:“噢,對了,他說幌星堂以后有行動就報破曉的名號了,他們都會聽你指揮。”
“哦,好。”
“龍郗最近來過兩次,一次我也沒醒走了,還有一次你還昏迷著,和我聊了些龍湘湘的事情,最后到你這里看了看,覺得不太好意思就走了。”
“噢。”侯圣驍沉默一會兒才說道:“這里這么危險,褚星真前輩的結(jié)局他們你也看到了,蘭衛(wèi)離開你沒跟著,那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陪著我冒這個險呢?”
“你這個人吧,不怎么會聊天。”霍心云瞇著眼笑,“我要說靠你解決溫飽問題,你也不會信的吧?”
“你說呢?”
“好吧,告訴你也沒什么。”霍心云搖晃雙腿,“因為家里人……逼婚。”
“啊?”答案有點出乎侯圣驍意料。
“十三能織素,十四能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霍心云說,“我知道你讀過書,這些應(yīng)該聽過。別忘了女子十五歲就該許嫁行笄禮了,只是那些介紹來為謀過一面的男人,憑什么贏得我的喜歡?我又不會織素彈箜篌的,還整天打打殺殺,又憑什么配得上那些高官?人們對習(xí)武的江湖人一般都是敬畏,尊敬歸尊敬,畏懼還是多數(shù)。要是知道我又沒有三從四德又好脾氣,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休成妾了。”
侯圣驍看著她搖晃著腦袋擺弄著腦后的頭發(fā),久久不語。
“說到底,還是劉蘭芝沒遇到焦仲卿。”霍心云嘆出口氣,扭頭看向侯圣驍問:“對了,你取字了嗎?”
侯圣驍微笑著說:“我還沒二十,取什么字啊?”
“那就現(xiàn)取一個,你看我,我都取好了。”霍心云好像在嬉鬧。
“你叫什么?”
“字……”霍心云歪頭一笑,“字小玉。”
“小玉?霍小玉?”侯圣驍聽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從哪里聽說過,“干嘛取這個字?像個丫鬟似的……”
“哎呀,笨死了你,”霍心云甩甩頭發(fā),“霍小玉啊霍小玉,聽不明白么?你才丫鬟呢,你全家都丫鬟!”
侯圣驍搖搖頭,他真忘了是從哪里聽說過這個名字。
“算了,該你了,你也取個字。”霍心云不加解釋。
“取字啊……如果我叫錕铻的話,是不是專門削你呢?”侯圣驍開了個玩笑。
“我覺得吧,你這么躺著,正好可以當(dāng)靶子幫我練練解剖。嗯,對,練練手術(shù)刀,活體實驗。”霍心云伸出手指捻住袖中蝶戀花的刀柄。
侯圣驍打了個哆嗦,看得出如果她動刀自己半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于是便說:“開玩笑。”
“我也是。”霍心云輕輕一笑,把刀推回原位。她往侯圣驍?shù)奈恢门擦伺玻瑔枺骸澳闳〉淖帜兀俊?p> 侯圣驍沉默思考,霍心云在一側(cè)擺弄自己的指甲,很有耐心地等他。
“杜甫有詩云:‘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侯圣驍開口說道,“就取字‘騰’吧,字騰,侯騰。”
“喲,可以啊,千里馬。”霍心云笑著說,“那等你及冠了,想娶什么樣的姑娘呀?”
“你呢?你打算嫁個什么樣的夫君?”侯圣驍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反問。
霍心云側(cè)臉對著他,目光直視不敢偷眼看過去,心跳明顯加快。在表面波瀾不驚的表情掩飾下想了想,冷靜下來露出笑臉說:“我呀……不告訴你。”
侯圣驍也無聲地笑笑,沉默片刻說:“沒想到你的紫云刀流練的這么好。”
“都能演化成型出現(xiàn)虛影了,對么?”霍心云輕輕笑了笑,接著說:“紫云刀流·花·聚沫異花之花之嬌女。”
“很不錯的名字。”侯圣驍說,“那個虛影是你自己吧?”
霍心云笑著晃晃腦袋說:“是啊,怎么樣?和我現(xiàn)在樸素一點的樣子比起來,哪個更漂亮一些?”
侯圣驍抬起頭,仔仔細細把她觀察了一遍。幽蘭清香縈繞的霍心云肌若凝脂、肩若削成,芙蓉如面柳如眉,纖纖腰伎被束帶扎緊收的很好,一襲貼身紅衣都在描繪著修長的身材,勾勒美妙又柔和的曲線。
霍心云回首,纖細手指撥弄了下額角的頭發(fā),更顯出皮膚的白嫩潤澤。她嘴角微揚嫣然巧笑,秋水般清澈的煙波漣蕩,兩條俊眉猶若翠羽,容顏說不出的如花美眷。
侯圣驍?shù)谝淮芜@樣認真地注視著她,不由得從目光開始整個人都癡了,霍心云縱是一個微小的動作也能生出百般嫵媚千般嬌羞。霍心云在熾熱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得羞紅臉,稍微偏了偏頭,小聲說道:“你別老盯著我看,好像今天才認識我似的。”
侯圣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略做思索說:“玉花嬌女的妝容艷麗,神似晨霞,氣節(jié)如梅,氣骨如玉,身上的氣勢給人一種高貴且神圣的感覺。你現(xiàn)在衣著樸實,顯出不染塵煙的脫俗淡泊,雖說相比玉花嬌女沒那么華麗,卻帶著一分自然、一分恬靜、一分淡然。”
霍心云很滿意,先是低頭開心的笑了一會兒,然后說:“玉花嬌女的演化掌握得還不嫻熟呢,花瓣顏色黯淡,實體化還有不小偏差。”
侯圣驍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最終目光落在霍心云身上。
“你猜到了什么吧?”霍心云輕笑,見他點頭就豎起食指封在唇上,做出噤聲的手勢說:“噓——不要說出來。”
侯圣驍微笑,霍心云歪歪頭,又問:“我花瓣著裝好看嗎?”
“很美。”侯圣驍簡單概括了想法。
“可惜想法是美好的,沒法把花瓣真的穿在身上。”霍心云惋惜的垂下眼瞼,神情中有些失望。
“會看到的。”侯圣驍笑著說。
“希望吧。”霍心云眨眨眼,細長的睫毛一掃一掃,“謝謝……哦,祝愿你傷好得更快一點。”
“對了,取了字以后……我該怎么稱呼你?稱字嗎?”侯圣驍問。
“叫云姐。”霍心云調(diào)皮一笑,侯圣驍無奈得想搖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著要是做大幅度的搖頭動作是多么滑稽可笑。霍心云看到他一臉無奈,說:“先說我以后稱呼你什么?我覺得還是叫圣驍挺好的。”
“那就圣驍吧。”侯圣驍輕聲說。
“現(xiàn)在你還不能叫我小玉。”霍心云說,“原因先不告訴你,不過叫云姐也不是回事……嗯……要不,你先叫我小云吧,反正我比你小。”
侯圣驍想不起到底從哪看到過“霍小玉”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一字之差有多么大的區(qū)別,只是默默保留這個疑問,回應(yīng)說:“嗯,好。”
“章臺柳……楊柳枝,芳菲節(jié),苦恨年年贈離別,一葉隨風(fēng)……”霍心云一句沒一句的把不同的句子混在一起低聲喃喃。
“嗯?”侯圣驍聽到了但沒聽清,“什么柳什么?”
“啊!沒事。”霍心云連忙說,“以后別這么莽撞,受的傷挺重的……這屋的窗戶離床太遠,看不到天上的云,等你傷好點,陪我去看云吧。”
“好啊。”侯圣驍說,“你還是要留下來陪我冒險?”
“煩不煩,都說跟著你混了,這樣的問題不要再問下一遍了。”
“你還是要我保護你來著,替你擋傷不也中了你意嗎。”侯圣驍笑著說。
“去!”霍心云擺擺手,“你整天弄一身傷還不是要我?guī)湍阒危降茁闊┑娜诉€是我。再說,你死了我找誰白吃白喝去?”
侯圣驍微笑著,默默思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