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夜星，還是孫樂為？
從空無一物的漩渦到空無一物的房間，不知不覺我躺在了一張白色床上。這房間墻壁光滑如冰面，反射著刺眼的白光。
我身體僵硬，仍然挪動困難。但是這里我似乎來過。
在床的左前方，漂浮著一塊如霧氣縈繞的屏幕，上面不斷閃現著一些不同尋常的場景圖片和視頻，有清冷的城市的照片，有面無表情的路人，有裝飾現代又物件稀少的實驗室，還有許多人排隊要登上一個奇怪的機器……這些像是在地球社會，又似乎有所不同。
孫樂為躺在我的旁邊，夜星去了哪里？我想要掐一下自己，判斷是否還在做夢，但力氣不夠，而且與孫樂為還十指緊扣。我使勁咬住自己的嘴唇，疼，疼，我使勁咬住不放松，我不肯相信。
“不要，不要，靈韻……”孫樂為醒過來，輕拍我的臉蛋提醒我。
我慌張地環顧四周，到處搜尋，“夜星，夜星……”我不敢相信剛剛夜星在我眼前逐漸變成了孫樂為。
“靈韻，靈韻，聽我解釋。”孫樂為將我從床上扶起來，坐起來與躺著的視野完全不同，我想起來，那個恐怖的夜晚，我醒來的房間，陰森清冷的，就是這里。我下意識地縮到床角，雖然窗外陽光也同樣刺眼，我仍然害怕。
我竟然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我從床上撲下來，向著門口的方向奔去，但不知被什么絆倒在地，我放棄逃跑，抬起頭望著孫樂為，哀求的，恐懼的，無助的。
“靈韻，你不會有任何危險，不會受到任何傷害，我保證。”孫樂為豎著手指起誓。
孫樂為已是我眼中的怪物，沒有信任，只有恐懼。我緊緊地貼住墻壁，瞪大了眼睛看他，這墻面真如巨大的冰塊，靠在上面寒冷刺骨，但我還是緊緊地靠著，內心的感受大大超過了身體的反應。
“我沒有打算讓你知道這一切，雖然也幻想過……靈韻，你接下來看到的都是真實的，我希望你去相信，宇宙太大，有許多未知，有很多可能和事實。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相信，而不是以后的生活都被恐懼籠罩。”
那屏幕里儲存著無數的資料，除了硬件形態，其他的與現在電腦無異。孫樂為調出一個視頻，許多人站在一個大型機器前排隊等候，有嬰兒、兒童、青年人、老年人，男男女女，各個年齡段都有，視頻上面偶爾出現一排文字，有點類似繁體字，我大概能認出幾個“山海”“地球”“探索”“項目”…
孫樂為又調出幾個視頻，視頻里的建筑和人群跟現代有些相似，又感覺不同，建筑更高更銳利，像刀，閃著光；視頻里的人都面無表情，一本正經難以靠近。
他又調出些文字資料，從斷斷續續拼湊起來的文字中，我大概明白了，孫樂為想要告訴我的事。他來自山海，一個離地球不是特別遠的星球。他的祖先也是地球人，他們從地球搬遷過去，在山海創建了一個與地球類似的文明。他們最開始本來與地球人沒有差別，只是在不斷發展中，逐漸產生了差異。比如他們的味覺退化，只需要一點食物就能滿足身體需要；比如他們的行動能力大大提升，可以快速移動，還有折疊空間的技能，等等。
關于他們為什么來地球？我終于也拼湊出答案，山海的人類在進化過程中出現了問題，特別是對情感的反應更傾向于冷漠、無動于衷。他們推動了一個實驗項目，希望通過收集地球人類的情感數據，加以研究，讓山海的人類重新恢復活力。所以數不計的山海男女老少搭乘飛船來到地球，作為實驗體，進入各個環境，各行各業，在地球開展全新的地球生活。當然，孫樂為也是實驗體中的一員。
“我與其他實驗個體搭乘飛船來到地球，到達地球時，我5歲，關于山海的記憶很少。在地球，我被地球的爸媽收養，跟地球的親人、朋友、同伴、同事等等建立情感的聯系，與其他實驗個體一起完成了實驗數據的收集。”
我不再靠在墻壁上，雖然看到的、聽到的實在難以置信，但當未知被一點一點了解，恐懼也一點一點減少。
孫樂為是另一顆星球山海的人類，他比我們地球人進化的更優秀，不過實質上也是人類，留在地球算是人類中極少的個別特例，就像我們人類中也有一些特別的，比如超高智商的，比如胡寫小說的，還比如身高出類拔萃，足以鶴立雞群的。他那些特異功能，都是完完全全的加分項，以前小時候看《新白娘子傳奇》，還無數次幻想能有白娘子點石成金的功力呢。
真是感謝窗外的太陽，讓我將屋里屋外的一切都看得真切；感謝面前這個我還算熟悉的面孔，把這些不可思議的事告知我，如果我一個人逃出去，未知的恐懼也許會讓我瘋掉。
一個全新世界的大門已經打開，不知道時好時壞呢？對他？對我？
我再次環顧房間，這只是巨型大廈中小小的一間。
孫樂為似乎明白了我的疑問，說道：“這里是唯一一個存留的基地，可能因為我沒有離開，所以他們沒有清除這里。實驗項目已經結束，其他實驗體都已搭乘飛船返回山海，大概在兩年后會到達。”
雖然不再那么恐懼，我也不愿意長久地待在這里。等我和孫樂為從巨型大廈出來，我看到大廈以可目測的速度隱去，直至又呈現出一片空曠的荒地。
我感覺腦子中有些詞語突然缺失了，無法啟動搜索鍵，片段的文字又成為了片段，無法連接。只有恐懼被撫平的印象，什么新的世界？想不起來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關鍵問題，我停下腳步，向孫樂為求證：“你是孫樂為，還是夜星？”
“我是孫樂為，也是夜星。”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