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寒,更深露重,此時精靈族寂靜無聲。
因為離得不遠,二人幾個起伏就到巷子,聞青站定,抬步就往里走。
“聞青”身后離崢叫她。
她回頭,眼神疑惑。
猶豫半晌離崢道“你還是不要進去了”
聞青微微一愣,似是不明何意,繼而瞳孔放大,像思極難以置信的事。
轉身看向那破舊的門,大步向前,難道……
門欄敞開著,主人像是遠行,不知歸期。
“葉叔,我們來了”聞青急促道,聲音卻有些顫抖。
屋里沒光,離崢捏起火訣,地上酒觴摔的粉碎,葉映保持聞青離開前的動作坐在榻上,唇邊掛著笑意,眼神卻有一絲微光。
聞青靜默良久,呆呆看著已經沒有氣息的人。
“葉……叔叔”聞青聲音蒼白,心中空蕩蕩的難受。
昨夜葉映說,“聞青,你的父親是英雄,他死是為了讓更多人活下去,你別怪他”。
為了更多人,所以父親死了,子眉死了,葉映也死了。
為什么,心里想著別人的人都死了,而無情無義的人還能高枕無憂。
他們已經貴為天神,卻還有數不清的野心要去征服,她早已看慣沙場生死,卻自始至終看不懂這些荒謬的道理。
離崢走過來,“你別自責,葉叔走的很平靜。”
聞青點頭,心中倦極“嗯,我知道,我就想來看看。”
在屋中待了許久,聞青收拾葉映的衣物,像女兒一樣一遍遍和他說話
“子眉在軍中愛吃香草酥,說父親做的的味道最好,我見廚房有那么多香草,想您總要做給子眉吃,就一起燒給你們,只是廚房陰潮,那些香草早已霉的不成樣子,你們不要嫌棄,我回天界再祭新鮮的。”
說著說著忽覺臉龐微恙,似有什么滴落下來,聞青輕撫,手背卻濕了一片。
離崢一點一滴都看在眼里,心中微澀。
葉映入土,天已大明。
聞青跪在地上恭敬磕頭,前前后后拔了幾遍草,隨后就默默坐在墳堆旁,不知想些什么。司空雪來的時候,聞青還保持著這樣的動作,他遠遠的看著她,忽覺以前那般耀眼的姑娘,脫下鎧甲身影竟如此單薄。
離崢不知何時走來“你可知她為何傷心?”
司空雪沒說話。
離崢也不在意“葉映說,天帝害死了我的母親,也間接逼死了聞青的父親,當年聞氏一族何等忠誠,卻被最恥辱的罪責打入地獄,一族百余口冤死。”
“聞青不會信你,你母親自己墮入魔道,天魔本就殊途,還不明白嗎?”
“司空雪,你我皆知,天帝陰險狡詐出爾反爾,誘魔王去簽署停戰協議,暗中卻甲兵埋伏,我母親為天魔兩族停戰而死,這可不是什么天魔殊途。”
離崢壓低氣息,控制自己不動手。
”那么現在你又在做什么?想將當年荊舟的那一套故技重施,想讓聞青也步上魔族王后的后塵嗎?“司空雪面容輕蔑,似笑非笑”不過你失算了,聞青只是聞氏叛臣之后,沒那么大的能耐做和親公主,你死了這條心吧”
離崢怒極,卻反笑出聲“是嗎,你好好看看,聞青的痛苦皆來自于天界,這姑娘是傻,但要是哪天她想明白了,真的一走了之,來魔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影疏曠,惠風和暢,想來這里夜色也是極美。
離得遠,聞青聽不清他二人在說什么,她看看旁邊的墳堆,“葉叔叔,聞青不能久留,以后墳前長草墳后開花也不能常來打理。這座青山天大地大依山傍水,您想在哪遛彎都行,不必再忍受病痛的折磨,要是實在想找人聊天,就到青萍坡找我,我陪您和子眉聊”。
終是受傷未愈,又是心力交集,聞青靠著墳堆昏昏欲睡。
依稀見敕勒山川,天地蒼茫,子眉輕輕騷動她的鼻尖,見她醒來笑的爽朗。
她坐起身,發現葉映也站在這里,葉映笑道“聞青,謝謝你送我到這里,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
聞青愣愣看著他們的笑顏,喃喃道“葉叔叔,子眉,你們……”
葉映道“以后的路難走,你自己要多保重,放心,見到你父親,我會代你問好”
正說著,兩人被麥浪簇擁而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天地盡頭,聞青才悠悠轉醒。
她心中明了,只是個夢罷了,睜眼卻是眼眶酸澀,司空雪伴在她身邊,見她醒來,輕聲道“聞青,我們該回去了”。
聞青抬頭看他,“殿下,我看到他們了,好大的風,好高的麥子,吹的他們直不起腰”
司空雪微笑“他們投了戶好人家”
“那會是什么呢?”聞青問道。
“也許是農人,也許是精靈,但一定不是上戰場的武將”。
要走的時候,聞青左右找不到離崢。
司空雪安慰,“魔族世子應該挺忙的,指不定他先回魔界了”
“不會吧”聞青納悶“說好走的時候和他告個別的”
“之前我見有位姑娘來這里找他,他可能忘了”司空雪不經意道。
姑娘?聞青疑惑,莫非是宮千凝又來了?
聞青攸攸嘆口氣“算了,走了也好,不然道別也不知該說什么”
下回見面保不齊就是戰場,難道叫他永遠別上戰場嗎。
聞青從玄戒中拿出隱身衣,“原本想還給他的,既然這樣我就先帶著”
司空雪眉頭不可察覺的一擰,“別,你給他放這兒吧,說不定他忙完就回來了,看見這隱身衣也就明白你的意思”。
聞青一愣“這樣好嗎?”
“有什么不好,難不成你在戰場上見了他,還要邊打仗邊還這身衣服嗎?你要是喜歡我回去找兩件,你換著穿”
一聽要找兩件換著穿,她把衣服往桌上一擱,那速度快的像燙手似的。
“好的殿下,我覺的我還缺幅護眼睛的神器,有機會您幫我留意下”
司空雪忍俊不禁“你這是坐地起價啊,我答應你”
不遠處的離崢將他們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但眼下還不能見她。
他瞧著手臂因白玉初塵的影響而消失的部分,不能用魔力隱藏,一旦見面就會被發現。
他覺得司空雪真是可笑,一件法器罷了,莫不是以為丟了這東西就能抹去離崢的痕跡一樣,更何況他遺失在聞青身上的,何止一件隱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