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消云散后,洞庭湖面風平浪靜,依舊撐著竹葉簦的竹芷望著大湖遠方峰頂處新現出的彩虹,不由得心情愉悅。但同時也發覺上空中的黑云漸漸稀薄,地面越發明亮,料到強烈的日光將會云開乍現,竹芷掃興的眉頭一蹙,趁著日光還未出來,還是先進入附近的密林穩妥。
“姑娘好身法,好膽識!”竹芷這才走了幾步,一個清脆的聲音伴隨著兩擊響亮的掌聲自前方一棵古桐樹中傳出。隨后,一襲鮮艷紅衣的年輕男子從桐樹上搖搖飄落,左手提著一個匏瓜制成的酒壺,右手負在身后,柔順青絲上,兩支晶瑩剔透的白玉簪將一半發絲整齊束起,精致的五官中,一雙狐魅又帶著幾分迷離的桃眼欣賞地看著前方的竹芷,嘴角微微上揚。
“又是一個美男子,難道.....”紅衣男子的突然出現,令竹芷暗自警惕道,只當是與那鬼魅女有所關聯的,再抬頭看著即將穿透云層的強光,雖有竹葉簦遮擋,但也終不能久呆,須速速解決,回到密林中去,故不等細問,她便揚起手中的五彩鎮妖綾向前方紅衣男子掃去。
“好心贊賞,你卻這般回敬我么?”見五彩鎮妖綾向自己襲來,紅衣男子登時有些驚訝和疑惑,但也不慌張,只輕輕東倒西歪幾下,便輕易躲開了。隨后將手中的酒壺向樹上一拋,酒壺繩索便穩穩地掛在身后的古桐枝上,他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微顫地走前幾步,揚眼輕笑道:“也好,反正酒醉尚未消,我倒有些興致陪你練練。”
話剛說完,竟想不到他已瞬間來到竹芷眼前,待到一股酒氣逼近,竹芷暗自驚嘆對方的速度,便又迅速舞起手中的彩綾向紅衣男子攻去,但無論她手中似鞭的彩綾如何快,卻始終連紅衣男子的衣邊都觸碰不到。就這樣兩人一紅一黃,一躲一追,看得出來黃衣女子早已落入下風,而紅衣男子也明顯只是在跟她玩鬧。在數十招后,微醉的紅衣男子似乎起了更大的玩心,突然騰起至半空中,揮手一掌下去,竟將竹芷撐于頭頂的竹葉簦劈成了兩半。看著竹葉簦悲慘地從她頂上裂開,竹芷先是一驚,隨即惱怒地將五彩鎮妖綾猛力向上一甩,正洋洋自得的紅衣男子未曾防范,右腳小腿上猛然被五彩鎮妖綾劃開了一道傷口,紅衣男子頓覺心如刀割般地痛苦大叫一聲,轉身回到地面,而這時日光終于將那些稀薄的黑云刺穿,一并將熱氣奔赴而下。
“你敢來真的?”被這么一番痛擊,紅衣男子的醉意也去了大半,生氣地低下頭查看了自己的傷口,見并無大礙,繼而直起身陰沉地朝竹芷喝道。但當看到此時在日光直視下的竹芷滿面紅腫,汗如雨下地跌坐在地上痛苦喘息時,紅衣男子又轉而詫異問道:“你受傷了?”
“我不可暴露在日光下.....”經過這一番的打斗,竹芷雖然惱于對方的毀簦之舉,也不清楚此男子是何身份,但可以肯定,他沒有敵意,更與那鬼魅女無關聯,否則憑他的本事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如此想著便心定下來,撐起有些虛弱的身體向紅衣男子緩緩說道:“煩請將我帶至樹蔭下?”
面對竹芷的請求,立于一旁的紅衣男子面色有些遲疑,雖然他常在人界走動,但卻并不喜與人類接觸,方才也不過是耍了些酒意而已。可又轉念一想,若不是他一時腦熱,將那少女的竹葉簦損毀,此刻也不會有這樣的局面,雖說他也被她所傷,不過到底是他害得這少女如此,可不能撒手不管。如此一番自責后,紅衣男子才利索得將竹芷橫腰抱起,急步來到那棵他所休息過的古桐樹下,輕輕將她放至草地之上。
“多謝!”進入樹蔭,遠離了日曬,竹芷才感覺好些,紅腫的面容也慢慢在消退,但身體還是很虛脫,需要休息片刻,散散熱氣。
“為何不能直面日光?”見竹芷神色不再像方才那般可怕,紅衣男子也放心了些,跟著默默坐在一旁,又轉過頭好奇地問道。
“自生來便帶出的病,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知道打記事起便喜寒懼熱,不敢過多接觸熱氣。”淡淡說完,竹芷疲憊地閉上眼。
“向來行走于人妖兩界中,自認為見識不少,這女子的病癥我倒是從未見聞過。”紅衣男子盯著竹芷,心底暗自說道。這時他突然想起身上有一物,或許對她有所幫助,于是隨手從自己長袖中取出一支白瑩無暇的短玉笛,輕輕蹲在竹芷面前,抬手將短笛舉至到她的額眉前。片刻,他手中那精致玉笛身上的洞孔中突然冒出一些煙霧般的白色氣體,紛紛撲向正在閉目養神的竹芷額頭內。吸收到白色氣體的竹芷只覺得有一股讓她頓感舒適的寒氣緩緩進入體內,以為是在這古桐樹下的緣故,便不曾多想,依舊閉目調息。而蹲在竹芷面前的紅衣男子,則開始暗暗觀察道:眼前這位女子太過冷若冰霜,美貌也不及麋蕪那般仙姿絕佳,但方才與鬼魅女大戰的那份鎮定自若和膽識倒讓我由衷欣賞。可惜,卻是個人類,還是赤云谷的巫師......
“你.....”果然有了這神奇玉笛的相助,竹芷的身體終于冷卻了下來,只是當她緩緩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竟是紅衣男子那張精致容顏。原來那紅衣男子依舊還蹲在竹芷面前,一雙美麗的桃眼看著她,思緒卻不知飄在何處,竹芷見他手中舉著的玉笛還散發出裊裊寒氣,侵入自己的額間,才明白她能恢復迅速竟是他在相助,心下便對紅衣男子甚是感激。但....從未與一個陌生男子如此近距離相對,竹芷那雪白的面容瞬間變得嫣紅如霞,抬手輕輕將短笛移開,垂下頭緊張到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