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在無邊的黑暗中見過一絲曙光?它那么渺小,微弱,轉瞬即逝。
但我仍不愿松手,哪怕自己早已猶如一只野獸,沉浸在這鮮血與污穢的惡臭之中!流淌著口水,齜牙咧嘴!
夜空中的月亮離籠子越來越近了,它帶來的這股沖動!這股于心間腦海肆虐的沖動,正在撕扯著血肉,讓我幾近癲狂!唯有殺戮,唯有殺戮!哀嚎!才能……才能將之平息!
圣歷449年,累實月的第十七天,科萊多濕地上的夜晚格外漫長。當夜晚的寧靜被打破時,一只野獸從黑巫師們的堡壘中破囚而出,它饑腸轆轆,渴求血食。
"讓它去吧,下賤的事情就應該交給下賤的生物去做。"一位巫師說。
巫師站在堡壘的城墻上,銀灰色的長袍鼓鼓作響。
"它對所有麻瓜來說都是致命的,無論是吃草的人,騎馬的人,還是披甲的人,都沒有區別。老師,如果我們這次不回收它的話,恐怕這一帶都會成為它的狩獵場。"巫師的學生說,他的袍子像泥土般暗黃。
"這就是那二分之一個麻瓜皇帝和他那幫蠢豬將軍們的事情了。我們收了他的錢,幫他殺了他想殺的人,至于該如何收場,嘿嘿,我們可管不著。"銀袍巫師怪笑著,望向朝北方飛奔而去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怪獸。他右手食指習慣性地指向天空。"看門狗,要是他能學會把咬死的麻瓜尸體叼回堡壘就更好了,嘿嘿。"
"老師……"學生皺起了眉,搖著頭,呢喃。
帝國統治下的科澤次大陸被劃分為了省這一行政單位。科澤省的面積經由學士的粗略統計大約達二十六萬平方標里,乃是帝國境內第二大省,雖然其中百分之七十的土地都是帝國主體民族瑞亞人所無法生存的沼澤地與原始森林。
但這并不妨礙帝國的歷代皇帝將科澤次大陸以及生活在泥沼中的數百萬蛇裔視為自己的私人財產,予取予奪。所以當科澤省叛亂的消息在圣歷448年霜降月穿回帝都伊凡士君城時,帝國的當政皇帝與他所有的大臣和將軍都不可避免地被激怒了……
科萊多濕地是通往科澤次大陸深處的必經之地,在這里,道路永遠潮濕泥濘,肆意生長的草叢中遍布無數細小嗜血的生物。
月夜當空,一只懸掛著外國旗幟的冗長商隊正在濕地中艱難前行。
來自呂錫安公國的沃格利德爵士騎在一匹高大的黑巖駿馬上,他緊皺著眉頭,難受得就像是肚子里被強塞進了一群蒼蠅。
這都源于他前幾日穿過科澤省邊境時所經歷的不快。
“伊凡帝國真的將這片大陸視作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領土嗎?如果是的話,那為什么當這片大陸上的普通人被洪水帶來的饑荒屠殺時,帝國政府不但無動于衷,甚至還對沿海港口進行了管制,堪稱殘酷地調控糧食價格!”
像是實在忍受不住了,沃格利德擺著手,憤怒地批判帝國政府。
“我們輸送的這批糧食可都是來自于各大圣靈教國家的捐贈,是按照教會的旨意!竟然也在邊境遭受了這般盤剝刁難!就好像我們是要把糧食送給他們的死敵一樣。”回想起伊凡邊境官員的那一副貪婪的嘴臉與吃相,沃格利德憤怒地朝半空中揮拳。
沃格利德在外貌上是一名典型的寧靜海人,他有著濃墨般的黑色卷發,皮膚卻如初雪般白皙,眼睛則是藍寶石的絢麗色彩。他顴骨高挺,面容凹凸有致,顯然時間尚未在他的身上留下過多痕跡。
"你說的沒有錯,在他們看來,我們正是要把糧食送給了他們的敵人。伊凡圣宮里的那些紫袍貴族可沒有將科澤次大陸上的蛇裔,還有泥沼人等視作自己的子民。更別說現在有幾十萬蛇裔已經舉起了叛旗。"與沃格利德一同騎著駿馬,伴行在車隊旁的中年貴族輕笑著說。
他是沃格利德的父親,韋斯特男爵,同時也是這只商隊的負責人。
"可他們(蛇裔)有選擇嗎?我們不是見過許多蛇裔的農場和村子,它們無一例外都被廢棄了!農田荒蕪,果林枯萎,房屋里擠滿了被餓死的農民。!如果不是我們恰巧經過的話,那個莊園里的蛇裔女孩也撐不過三天。要是從一開始伊凡帝國就拿出與他們在南方推進戰爭一樣的熱情去救援科澤省的人民,那么叛亂也許根本不會發生!"
"好啦好啦。"不知為何,聽到這,父親忽然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義憤填膺的叫喊。
緊接著他話風一轉,指向車隊靠后的一節寬敞車廂說。"對了,說起那個被你撿回來的蛇裔姑娘,你到現在也沒記住她的名字?沃格利德,你這樣可不像是一個正直,有教養的呂錫安貴族。現在就去戴娜修女的臥鋪車廂吧,她應該還在幫你照顧那個蛇裔姑娘呢。
你得向戴拿修女道謝,如果她同意的話你還要支付給她報酬,畢竟她在照顧的可是你的私人財產。"
"可是,父親……"對此,沃格利德感到極不情愿。
"今天的父子間政治話題到此為止了,快去吧。我還得和伊凡帝國派來的隨行軍官切格涅洱閣下聊些事情。"父親催促道,他淺淡的話音里卻有著令沃格利德不敢違背的威嚴。
而現在夜色確實已晚,睡意逐漸涌上腦海,再加上那個面孔永遠冰凍,哪怕是看上一眼都會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的伊凡軍官也正騎著馬向這邊走來……
"那我先走了,父親。"于是,沃格利德有些泄氣地說。
隨后他就在父親的注視下調轉馬頭向車隊尾部的幾節車廂騎去。
在沃格利德離開后,他的父親回過頭,看向帶著一眾騎兵走來的伊凡軍官切格涅爾。
這位以冷酷殘忍出名的伊凡軍官在今晚不知為何穿戴上了完整的制式盔甲,黃銅鍛造的尖頂盔下顯露出一雙獵鷹般的眼睛。
他的眼睛細小,目光尖銳,寒冷,不像是一個能夠被金錢所俘獲的人。這是韋斯特男爵在第一次見到切格涅爾時,這位伊凡軍官給他的第一印象。
"您好,切格涅爾閣下,愿渥金女神賦予您尊貴與財富。在這個寧靜祥和的秋夜,您來找我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務嗎?"韋斯特問。
"男爵閣下,鄙人是來向您道別的。"切格涅爾一扯韁繩,在他面前停下馬蹄,簡短地說。
"什么?您這就要離開了嗎?可是這里距離貴國皇帝陛下駐扎的惡水城還有足足七天的路程,您理應護送我們走完這段路的!"韋斯特聽聞后,不敢置信地質問。
"皇帝陛下已經離開了惡水城。"但切格涅爾卻只是隨意地揮揮手,高傲地說道"我國圣上的座駕在科澤省所向披靡!愚蠢,惡心的蛇裔怪胎所組成的叛軍已于惡水城被陛下徹底擊潰。在贏得了一場大勝后,陛下發出了集結令,要求在科澤省內的所有帝國軍隊即刻行軍至瓦迪沙沼澤,參與對殘余叛軍的最后進攻,與他共同分享勝利的榮耀。所以男爵閣下,請恕鄙人不能繼續完成先前與您的契約。
不過戰爭已經結束了,科澤省即將重歸于帝國治下的和平。"切格涅爾最后說到。
伊凡皇帝大勝蛇裔叛軍,科澤次大陸有望重歸和平?也許我應該盡快將這個消息傳回呂錫安國內,報告給公爵大人。韋斯特聽完后細想。
即便戰爭將要結束,但戰爭后的事情呢,科澤大陸上無處不在的饑荒以及流離失所的人民,伊凡皇帝與他的大臣們有為這些事情考慮過嗎?韋斯特不禁懷疑。
"那么這批由圣座及北方諸國捐獻給科澤人民的救災糧食還有貴國向我國購置的軍需物資呢?仍舊按照原計劃運送至貴國的惡水城嗎?"他問切格涅爾。
在談及糧食時,韋斯特在圣座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