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雪顯然是對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大半個三明治快速的被她吞進了肚子里,她看著喬邵焱那凹進去的眼眶:
“厭食?我看你還略微有點抑郁!”
喬邵焱沒有回答她,只是在那兒默默地嚼著三明治。費南雪不想浪費自己在羊角村的每一分鐘,邊準備起身往前走,其實就像是喬邵焱說的那樣,根本沒必要拿著地圖去找什么Bovewijde,這兒隨便一處風景都可以拍出來當作電腦壁紙。
都說是風水輪流轉,往前倒退個幾十年幾百年,這窮苦人家買不起磚瓦,采用蘆葦來做房子,現在這樣的房子倒成了金錢與地位的象征。
蘆葦編成的棕色房子自帶了一種古拙感,與房子外面的茵茵綠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天藍的簡直不像話,好像是一塊巨大的藍色琉璃掛在了天上。
長久的生活在鋼筋水泥世界里的費南雪好不容易見到這樣的景色,歡喜的像個孩子,偶爾遇見一只七星瓢蟲都能讓她笑個不停。
喬邵焱的胃口不大,巴掌大小的三明治還剩下半個的時候他就已經偃旗息鼓了,費南雪見他又是一副懨懨的樣子,索性拉著他坐到了旁邊的草地上:
“焦先生您這是嫌我做的三明治不好吃?”
喬邵焱本能的想避開跟人交談,不過見是費南雪問,他還是耐心的組織了下語言:
“很好吃,不過是我吃不下了!”
費南雪摸著身下的草皮,毛絨絨的觸感讓她分外愉悅:
“焦先生,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喬邵焱的瞳孔漆黑,幽深的好像一汪池水,動了動嘴唇,好像是古井里的回聲:
“講!”
費南雪被這聲音嚇得打了個哆嗦:
“你這一個男人吃的比我還少,讓我情何以堪?你都幾天沒怎么吃東西了,就吃這么點兒哪夠!”
喬邵焱看著一臉明媚的費南雪,心底微微動了動:
“生理反應,控制不了。”
微風吹過來,帶來一股滑膩的絲綢質感,費南雪半躺著翹著二郎腿,把兩只胳膊墊在了腦袋底下:
“我才不信這個邪!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的比心情好的時候還多,在我身上就從來沒有過食欲不振這四個字。我說這厭食啊抑郁啊也不是什么絕癥,就別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
說完費南雪翻了個面,讓太陽把自己曬得更均勻一點:
“是在不行啊你就回國包一塊地,抑郁的時候就去干一天農活,保證你吃嘛嘛香,身體倍棒。不過話說回來,你多久沒有回國了?”
喬邵焱看著這個略微有些話癆的女人或者女孩兒,看年齡費南雪是絕對成年了,但是看她說話的語氣神情,對人不設防的天真爛漫卻又讓喬邵焱覺得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很多年!”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不懂!”
費南雪搖了搖頭:
“您老還真的是惜字如金。我覺得你這厭食啊,八成跟你在國外呆久了有關系,這國外的吃的吃多了是真的讓人郁悶。不過,”
費南雪指了指被喬邵焱攥在手里的那半塊三明治:“我覺得你還是把它吃了的好,畢竟勤儉節約是咱們中華民族的優良美德。在浪費食物之前,想想世界上還有那么多人填不飽肚子呢!”
喬邵焱聽著費南雪半是命令半是調侃的口氣,掙扎著把那塊三明治放進了嘴里。
費南雪見喬邵焱如此,露出了老母親般慈祥的微笑:
“這樣才對嘛!”
等到喬邵焱把那剩下的半塊三明治也送進了肚子,費南雪一個鯉魚打挺從草地上爬了起來:
“焦先生,你要走嗎?”
喬邵焱跟著站了起來,見費南雪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跟你一起。”
費南雪作為一個木得什么方向感,離了導航就不能活的人對著喬邵焱來了一個發自靈魂深處的拷問:
“你認路嗎?”
喬邵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剛來,略微知道一點!”
費南雪見狀搖了搖頭:
“萬一我們兩個人都掉溝里迷路了,那我可就罪過大了!”
說完之后費南雪看著自己剛認識的這個老鄉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郁,眼睛也略微變的有些濕漉漉的,費南雪有些不忍:
“要不,你跟著我?”
喬邵焱見費南雪答應了,聲音也略微變的清脆了起來:
“好!”
其實在羊角村玩,最好的出行方式是坐船。不過費南雪本著能省一分錢是一分錢的原則,固執的選擇了暴走模式。
費南雪看著弱柳扶風的喬邵焱,問了句:
“焦先生,您的身體能撐得住吧!”
由于長時間的失眠厭食,喬邵焱的身形比一般男子要單薄的多,喬邵焱剛想把那口罩繼續戴上:
“還好!”
費南雪卻是伸手制止了他:
“別帶了!”
喬邵焱皺了皺眉:
“不!”
費南雪見喬邵焱有點生氣的樣子,意識到自己可能管的太多了:
“對不起啊,我只是覺得你沒必要把自己封閉的太嚴實,把臉給露出來嘛!”
費南雪的聲音越來越小,低下頭去不敢看喬邵焱。喬邵焱看著費南雪膽小如鼠的樣子,忍不住牽動了下唇角,算是露了個笑臉出來,把口罩放進了大衣口袋里。
費南雪試探著把頭抬了起來,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到喬邵焱沒有生氣,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你也別嫌我嘮叨,多見見人,多說兩句話,說不定你就幡然悔悟,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了呢!”
說完把自己的兩只手在下巴下面比了一個花的形狀,順便眨了兩下眼。喬邵焱拉著費南雪走到了一座橋上:
“你的眼是抽筋了嗎?”
費南雪撇了下嘴,跺了兩下腳:
“那叫wink,那叫wink!”
費南雪念在自己面前這個人勉強算是半個病號的份上,深呼吸了兩下:
“淡定,淡定。”
說完便跑到了喬邵焱的前面,喬邵焱怕她跑丟了,忙跟了上去。
羊角村來來往往的外國人不少,耳邊經常飄來各色各樣的語言,費南雪努力地辨別著傳進自己耳朵里的到底是哪種語系的哪種語言。
喬邵焱看著那些人大多都帶著長槍短炮,見到好看的景色便會上前去狂怕一氣,再看了看兩手空空的費南雪,連手機都沒有攥在手里,不由得問了句:
“你不拍照嗎?”
費南雪正在看著橋下的河流,此時的水面平靜無波,好像是一塊大鏡子,費南雪像希臘神話里的爾喀索斯一樣正欣賞著自己的倒影,聽到喬邵焱主動問話,不由得吃了一驚:
“你說什么?”
喬邵焱把自己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費南雪這才回過神來:
“你說這個啊,我不喜歡拍照。”
喬邵焱的話永遠都是干巴巴的,好像是一包在窗口放了半個月的吐司,沒什么味道:
“為什么?”
費南雪自顧自的看著自己倒影:
“旅行的時候欣賞當下就好了,我可不想在拍照上浪費自己的時間。”
喬邵焱走過去,他的影子也倒映在了水里,兩個人的倒影交疊在一起,莫名的和諧:
“那你怎么證明你來過?”
費南雪咀嚼著這個頗有哲學意味的問題,瞬間玩心大發,朝著水里丟了一小塊石子進去,兩個人的倒影霎時間碎成了無數塊:
“你啊!”說完便想離開。
喬邵焱卻是一把拉住了她:
“別走,等著!”
費南雪本以為像個病秧子似的喬邵焱沒什么力氣,到底還是小瞧了他,這猛地一攥倒是把她跟攥的生疼,費南雪的眉毛都絞在了一起。
喬邵焱卻是一直沒有把費南雪給放開,固執的盯著那水面,費南雪在心里默念了幾遍:
“他是個病號,他是個病號!”
這才把自己想要罵人的沖動給壓了下去,她不明白喬邵焱在這兒等個什么勁,只好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看天上的白云,地上的蚱蜢。
喬邵焱著了魔似的盯著那橋下的水面,等到那圈漣漪散去,水面又重歸寧靜,自己跟費南雪的影子又影影綽綽的映在了上面的時候,這才把費南雪給放開了。
費南雪在心里嘟囔了兩句:
“真是個怪人!”
不過費南雪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漫步在這童話般的世界里,費南雪甚是滿意,感覺自己這趟歐洲之行很是劃算。喬邵焱貪戀的盯著費南雪的一顰一笑,仿佛有費南雪在自己身邊,自己也枯木逢春了一般,有了生機與活力。
等走到了前面一幢蘆葦房子前面,喬邵焱喊住了費南雪:
“這是我住的地方,你要不要進去看看!”
費南雪遲疑了下,畢竟這是異國他鄉的,自己前面還是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喬邵焱見費南雪不情愿,也不好逼她:“不想去的話,那就算了!”費南雪尷尬的笑了笑,剛想轉身的時候,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腦子支配不了自己的身體,就那么華麗麗的被一塊石頭給絆倒了。費南雪懊惱的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
真沒用。
喬邵焱也被費南雪給嚇了一跳,忙過去把費南雪扶到了籬笆旁邊:
“好好的怎么摔了?”

涼月十二
入夜漸微涼,繁花落地成霜,你在遠方眺望,啊啊啊!我什么時候才能唱暖暖啊!!(?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