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從窗外照進來,衛長安有些疲憊,昨夜的酒有些烈,宿醉的頭痛容易讓人想起往事……
那時多大來著,已經記不清了,大概好像是二十來歲吧,衛長安這樣想著:
西北沙城保衛戰打響的第二十天天,戰斗的慘烈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城墻內外滿是尸體。
滿天的烏鴉在沙城的上空盤旋,等待著戰場上的傷兵全都斷了氣,好沖下來啄食腐肉。
第三十天,城內的糧食斷了十天,軍心民心已經不穩,城內的奸細趁機深夜殺了守城門的將士,打開了城門。
敵軍從北城門蜂擁而入,守城的士兵幾乎被殺光。
敵軍在城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剩余的守城士兵和數以萬計的百姓只得從南城門攜家帶口的驚慌逃出。
敵軍卻不肯放過他們,派出騎兵在后方追擊。但凡看見這些百姓的人群中,夾雜著瀛洲士兵的,就連同無辜的百姓,全部追砍燒殺!
屠城后,沙城外的大道和兩旁,到處都是被殺的百姓和瀛洲將士,宛如人間地獄。
一個士兵從昏厥中醒來,腐肉的惡臭灌滿了他的鼻腔,他掙扎的起來,從尸體堆中爬出,被眼前的地獄驚呆了!
士兵緩過神,開始在周圍的尸體身上的衣服里,行禮里翻找,翻找各種可以用到的東西:腰刀,火折子,銀子,各種金銀首飾,干糧,干凈的水……
他將能用的東西收集的足足的,用一個撿來的布滿滿的包了一大包,然后在前面打了個結,背在了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拿著一把腰刀,看了看方向,向東方走去。
有了大約幾百步,忽然看見一具女性的尸體,引起他注意的,是她的服飾,華貴至極,應該身份不俗,腰上的一塊玉玨價值不菲。
士兵正要走,想了想,回到尸體旁邊,摘下了那塊玉玨:整體通透,毫無瑕疵,鏤空技藝非凡,絕對不是凡品,背面刻著一個“龍”字!
他拿了玉玨,塞在了衣服里。正要起身,突然一陣嬰兒的哭叫聲從尸體之下傳來!
士兵馬上將尸體翻來,一個襁褓中的嬰孩,正在那里啼哭……
女孩長大一些后,上了學,從私塾回家后,她抬頭問士兵:“喂,我叫什么?”
士兵愣了一下:“不知道,只知道應該姓龍。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女孩歪著頭:“今天先生讓我們寫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寫什么。”
士兵哦的一下:“那……你想叫什么名字?”
女孩想了又想,這個也好那個也好,叫什么好呢?
第二天,女孩睡眼惺忪,眼皮紅腫的對士兵說:“我以后就叫龍長安,我姓龍,你在西邊撿到的我,西邊有個地方叫長安,我猜我家就是那的,嗯,就叫這個名字!”
士兵嗯了一下:“真難聽。”
龍長安哼哼的哼著小調:“我樂意!你以后就叫我龍兒吧!”
士兵笑笑沒再說話,給她開始做早飯。
“喂!”龍長安叫著士兵。
“怎么了?”士兵應著。
“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愣在當地,名字,有那么重要么?他的名字早就埋在了沙城。
若問他叫什么,他早就忘記了,或者說,他想忘記,連同戰敗的恥辱!
十年后,吐火羅大軍再次犯境,八百里加急的求援信送到了朝廷。
兵部開始在各地招募兵勇,士兵在縣衙門口看到了募兵令,凡是服過兵役的,這次必須應召。
這幾年里,他將女孩照顧的很好,他舍不得離開,但是實在沒辦法,士兵只能開始收拾行囊,拿出了壓在
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交給女孩,囑咐她照顧好自己。
女孩也舍不得他,哭喊了一夜。
士兵摸著她的頭,好言安慰,告訴她,打完仗,回來給她買好吃的。
龍長安紅腫著眼睛點了點頭,等你成了將軍,回來娶我!
士兵愣了在原地,呆了,猛然清醒過來時,女孩已經出去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士兵就出發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對女孩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一年的時間,吐火羅大軍被擊退。大軍撤回之日,北邊又有戰事,大軍又被拉到北境。又是一年,士兵成了將軍,北邊的敵犯也被平定。
將軍想著,終于可以回家了。一道檄書送到,將軍被指派帶領五千人的部隊到西南剿匪。
匪患猖獗,當地官匪勾結,民有時是匪,有時成民,難以根除。
將軍到任當晚,愁得失眠了,但想起遠方的人兒,他又振作了。
第二天將軍下令全軍整備,次日進山剿匪。
當天,縣衙州府不停有官吏外出,在與土匪見面私通消息時,被將軍的親兵當場抓獲!
剿匪順利,綁回來的土匪,將軍仔細看過他們的臉,全放了。
再次進山剿匪,綁回來的土匪,將軍又細細看過他們的臉,全放了。
第三次進山剿匪,又綁回來很多土匪,將軍再一次看了他們的臉,之后,不停的指著其中的數十個人,讓士兵看了他們的腦袋,其他土匪都嚇傻了!
將軍淡淡的說了句:“事不過三,他們太沒分寸!”
一個月后,將軍問州府借錢,被州府的人好好的嘲笑了一番。
第二天,將軍帶兵圍了州府,“強”要了一筆款子,回來后,帶人在常年泛濫的河上,修了一處河堤,金湯一般。
一年后,西南匪患全平。
將軍回朝廷復命,被封大將軍。皇帝下令立刻開拔,平定昏海候叛亂。
又是一年,大將軍班師回朝,皇帝親到城外迎接。皇帝下召,封大將軍公爵爵位,禮部犯了難,大將軍始終稱自己無名,軍中還是朝野一提無名將軍,都知是他。
可是公爵之爵位當有名號,禮部派人來問大將軍可否起個姓名。
大將軍沉吟半晌:“我以后叫衛長安!”
禮部官員奉承道:“護衛長安,好名字!”
衛長安卻不再接話,他要護衛的,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