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見過混得最慘的一任總督。”

　　娜塔莉婭·科克斯毫不掩飾自己放縱的笑容，

　　“你居然會被自己的人民趕出來。”

　　“我再強調一遍，我是自己……算了，就當我是被趕出來的吧。”

　　布萊恩沒心思和她爭論這些，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科克斯家族和我的合作還能否繼續。”

　　女市長收起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的表情：

　　“這也是我剛過完節日就匆匆趕來的目的。鑒于總督大人這段時間的表現，我對合作的前景深感憂慮……”

　　“是擔心我交不出貨嗎？這完全沒有必要，卡拉維爾的茶葉工坊已經搬到了河谷鎮，包括技術熟練的工人。而且這里的規模更大，開春后還會有大批村民加入……”

　　“不，不是這些……”娜塔莉婭打斷了他，她感到有些局促，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實際上這和茶葉無關，對嗎？”布萊恩好像猜到了。

　　“沒錯，第一批商隊年前就回來了。銷售比想象中還要火爆，北方從不缺喜歡嘗鮮的有錢人。因為搶購的人太多，布萊恩綠茶已經被炒上了天價。但是……”她停頓了一下。

　　“這兩個字后面通常沒什么好話。不過但說無妨。”

　　女市長繼續說道：“你知道的，科克斯家族能一直蟬聯潘洛斯市的市長一職，是需要依靠很多朋友支持的。而你的某些商業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他們了……”

　　“鐵匠還是木匠？幾張選票而已。”布萊恩滿不在乎地說。

　　“他們不是重點，重點是沒人敢保證你以后不會涉足更多的行業。行會的手工業者和商人們用近百年的時間建立起了現在牢不可破的商業體系，你卻打算在短短的幾年甚至幾個月里將它徹底摧毀。你這是在與所有的市民為敵。”

　　她覺得有必要讓這個自大的總督明白失敗的根源。

　　“所謂的牢不可破的商業體系就是壟斷嗎？”布萊恩呵呵一笑，“行會通過限制產量和銷售，控制市場，抬高售價，并壓低原料價格，來謀取暴利。最終得利的只是少數商人和作坊主，而大部分的市民和提供原材料的農民都是被壓榨和剝削的對象。到底是誰在與誰為敵？”

　　女市長一時無言以對，只能避開這個話題：

　　“我不是來爭論這些的，而且他們……微不足道。”

　　“也許吧，”布萊恩不置可否，“你們的聲音比他們大。”

　　氣氛有些凝滯。

　　為了化解尷尬，布萊恩轉身從櫥柜里拿出一個陶土酒瓶，掀開軟木瓶塞，為她倒了小半杯。

　　瞬間清香四溢，充盈了整個屋子。

　　“招待不周。”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娜塔莉婭出于禮貌，接過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

　　一種火辣熱烈的感覺順著她的喉嚨滑下。

　　“這是？”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

　　和茶葉帶給她的沖擊不同，科克斯家族世代經營酒莊，釀造過很多種美酒，作為家族族長，她品酒無數，也算是個業內行家，但是她現在喝的這種酒，絕對比她喝過的任何一種所謂烈酒，更火辣，更熱烈。

　　這絕非任何一種釀造酒能做到的！

　　“蒸餾酒。”布萊恩的回答十分簡潔。

　　“我想，”女市長僅僅猶豫了一個瞬間，“我們的生意還是有不少可談的。”

　　……

　　最后在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前提下，潘洛斯市長和阿卡林行省總督又簽訂了一份烈酒采購合同。

　　如果不是布萊恩堅持不松口，她其實更想得到的是蒸餾酒的加工工藝。

　　“不行，至少現在不行。”這是他的回答。

　　順便他還問了一個憋了很久的問題：

　　“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科克斯家族的族長還不至于親自跑一趟為他人做說客。

　　娜塔莉婭撫媚一笑：“最少也要壓一壓你的茶葉價格。”

　　果然，商人始終還是商人。

　　……

　　商人之所以被稱為商人，是因為他們遵從著一個原則：利益至上。

　　所以布萊恩對薩弗瑞發出的邀請很快就得到了回應。

　　礦場主在總督大人的陪同下，參觀了克拉克維爾的幾座工坊，包括磚窯、炭窯、煉鐵爐、鐵匠鋪和水力鋸木廠，為了方便居民生活，布萊恩還建了一座水力磨坊，用來磨面。釀酒廠被排除在外——他還要保守商業機密。新城市的管理十分嚴格，即便是本地居民也不能隨意進出，所以這方面做得不錯。

　　最后在新落成的市政廳大樓，布萊恩用一場小型宴會接待了薩弗瑞家族的族長。

　　“其實我早就有意拜訪了，只是事物繁忙，一直脫不開身……”薩弗瑞舉著酒杯向布萊恩致敬。

　　他兩頰通紅，搖晃著腦袋。這酒比他想象中的要兇，竟讓他有些搖搖欲墜。

　　這才兩杯而已，沒道理啊？

　　不過夠烈的，是好酒。

　　對了，我想說什么來著的？

　　算了，喝完再說吧。

　　撲通～

　　當客人倒下去的時候，布萊恩才意識到一個問題，酒桌上不一定是談生意的好地方。

　　沒辦法，只能等了，他還要繼續從礦場主那里買礦石呢。

　　克拉克峽谷他找人簡單勘察過，沒有發現任何礦脈。起碼沒有易于開采的露天礦產。

　　所以繼續從薩弗瑞手里購買是目前唯一的選擇。不過價格要重新談一下，怎么也得有個批量折扣吧？

　　……

　　兩個小時后。

　　“不能再低了，這都是工人們的血汗啊！”

　　趁著礦場主的酒勁還沒緩過來，布萊恩抓緊時間和他討價還價。但后者態度堅決，揉著暈乎乎的腦袋回絕。

　　“而且除了我這你也買不到這個價的礦石了。”

　　這不是廢話嗎？除了他整個阿卡林也沒人做礦石生意了。

　　“但是除了我這，你也找不到這么大的買家了。整個卡拉維爾的作坊主加起來，能抵得上我這半個鐵匠鋪嗎？”

　　布萊恩針鋒相對。

　　唇槍舌劍一直持續了整個一個下午，兩人才終于達成了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價格。

　　“聽說你對那個女刺客情有獨鐘？”最后分別的時候，布萊恩突然問道。

　　“誰？”

　　“拉娜婭·特拉弗斯。我可以安排你見她一面。”

　　“不必了，我只對二十歲的姑娘感興趣，今年是1067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