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余生打聽歐陽莼的下落未果,他不能就這樣斷掉與她的糾纏。他以為與她爭吵后,自己會因為她的不明智,她的愚蠢,她的野性而不再像從前那樣想她,但他錯了,他變得比以前更想她,離不開她了。
他怎么能放手呢?
她又出現在他的夢里,在夢中他擁抱著她,細細聞著她的發香,撫摸她的臉龐,甚至……晚上,他甚至已經很怕睡著了,晚上就靠為她寫高考速成題而消磨時光。上了床,他要抱著柔軟的枕頭才能合眼,可是他一閉上眼睛,全身她!全身她!
歐陽莼是他的魔咒,也是他的心肝。他的五臟六腑都在喊這個名字,像一頭饑餓的洪水猛獸侵蝕著他理智的頭腦。
她就這樣突然消失了!
兩天沒看見她就像兩年那么漫長。
她不在自習室,不在籃球場,不在活動室,突然間,他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有她的每個清晨、中午、黃昏。
原來孤獨和愛情是一對孿生姊妹,如影隨形,不可分離。
他照樣吃芥末牛肉包,但看不見她的微笑,寡然無味;他照樣繞林蔭小道去餐廳,但沒有了與她的陪伴,日子就像一場黑白電影,平淡無趣;他照樣坐在餐廳的角落,但沒有那只小野貓的陪伴,他食而無味;他照樣奮斗在自習室的桌臺上,但感覺不到她的溫存,沒有她的陪伴,就像海浪沒有波濤,天空沒有云翳,秋容沒有鳥鳴,他只能分分鐘等,呆到熄燈才倦倦離去。
他好想把自己的神經麻醉到沒有知覺,只是一具學習的尸體。
原來甜蜜和痛苦是一場廝殺博弈,鮮血淋漓,剝蝕難忍。
“你姐姐呢?”他實在忍不住了,約了歐陽潔出來。
歐陽潔看見他來了,幸福得像一只要飛起的鳥兒奔向他。她多么慶幸那條那天她穿的是一件黑色絲絨低胸開衫,下面配的是一條金光閃閃的裙子,她認為自己無比驚艷,走過藝中校門的時候,她仍感到很多男生對她垂涎三尺。
她以為陳余生會把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但僅僅三秒不到,他連招呼也沒打,就急急忙忙打聽姐姐。
這也太沒禮貌了吧!
她直直地瞪著他說:“嘿,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陳余生。”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她,知道這里也沒有答案,剛要急著走就被歐陽潔拉住了。歐陽潔輕輕笑了一笑,那種笑容是一個少女看見彩虹的笑容,眼睛彎彎的,嘴角稍稍翹起,頭上竟是星星。
“余生,既然來了,就請我在藝中吃飯。”她拖著他,他面無表情。兩人一前一后,他直挺挺地隨著她來到餐廳。
歐陽潔一會兒說她喜歡吃那個,一會兒又非要點這個,最后他照單全買。他端著一大盆點好的美味佳肴,她空著手跟在他后面,至到兩個人找到兩張靠窗的位子坐下。
“你什么都不吃嗎?”
歐陽潔奇怪地望著他。即便在藝中,他也長得那樣出眾。周圍的女孩都轉過身去朝他看。那些女孩身材高挑,盤著頭發,身上穿著印有白色“舞”字的黑色衣服。
“你快點吃吧,吃完我得趕回去。”他喝著飲料,看了看表。
“你不是要看姐姐嗎?”
“你姐姐真的在這里!”他大吃一驚,已經等不及了,拖著歐陽潔就往外跑。那件白襯衣,那條金閃裙在人群中一掠而過。
“快說,她在哪里?”
她看到他眼睛都紅了,知道他相思已久。她猜他們肯定是吵架了,姐姐不愿見他。
“你又怎么惹我姐姐生氣了?”
妹妹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能猜透他的心事,而他確定他們姐妹的心是相同的。他嘆了一口氣,把頭靠在墻上,樹影留在他那張因思念而疲憊不堪的臉上。
“你臉色不好,大中午毒辣的太陽要小心中暑。”
她從書包里掏出一瓶涼茶,硬是灌了他幾口,她哪里知道,那些東西抵不過他能看上她姐姐一眼,他是因為思念,情緒無處釋放而急火攻心。
“我現在也無法幫你打聽到姐姐的下落,她沒有回家,也從沒有打電話回家過。”她們邊往回走邊聊著。他并沒有再說話而是盯著學校宣傳回廊上歷屆藝術之星宣傳人物看。突然,他找到了她的名字,她就知道,她喜歡的人——不會是一般的女孩兒,她的天賦總會在一處開花,而且——如果她把她發揮到極致。
“你姐姐是上屆的藝術之星。”他清晰地看到:“歐陽莼,芭蕾舞班優異學員,油畫班種子選手。”簡介后的每一句話都說明了這個女孩是個藝術修為上功夫很深的女孩,而且不怕吃苦。在藝術中學,光有相貌是遠遠不夠的,要有靈氣才夠。當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她眼里的靈氣。雖然他從未看到過她跳舞,也未曾看到過她畫畫,但是他確信她的舞蹈和油畫里一樣有她的靈氣,而這樣的靈氣是他們心有靈犀、心電感應的橋梁,他確信別人看不到,只有他才看得到。
宣傳畫里的她依然長發飄飄,半笑半嗔,像是在回憶一件別人覺得可大可小而她覺得很重要的事。
“這張照片很古怪,不是嗎?”歐陽潔撇撇嘴說
“她一定在想著大家認為沒什么了不起的事。”
“你怎么知道?而且你知道嗎?她自己非要貼這張照片不可,這照片太丑了。”
“那一定是因為她的貓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妹妹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嘆這,貼著他走,沖他的耳朵亂嚷嚷:“那天,她的貓……的確……不知道……為什么不吃東西了,本來是……她要抱著貓咪照的,結果貓咪躥到桌子下面,一轉身不見了。”
“那只貓咪是黑色的。”他開玩笑著。
她看見他終于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是那種微微的,挺認真的模樣。
“有白色,也有黑色。”
他仍然很焦急,但是笑容依然。他禮貌地向她說了聲再見,消失在人群中。可是她已經有點忘不了他的模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