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之后，黑夜真的以一種無法被察覺的速度萎縮。凌一從板磚一樣厚的小說合集里抬起頭來，望著窗外灰撲撲的一片空地，現在已經是春分了，但是門前依舊沒有任何綠意，連一個草芽兒都沒有冒出來。這也難怪，在冬天的時候瑪格麗特為了處理積雪常常用火能量來加熱地表，這燒死了相當一部分的植物種子。

　　這也不算什么壞事，反正后面就算長了草，也是一定要清理的。不然讓喪尸利用就不好了。說到喪尸這個問題，自從上次凌一和瑪格麗特偷偷跑過去悄悄搞了點小事情以來，它們都沒有發動什么大規模的進攻，偶爾會有幾只喪尸在外圍巡游，但也是很快就會消失在她們的視線里。不過，這也沒什么值得慶賀的，誰知道它們在緩沖區域那邊搞什么大動靜呢？只是現在安全區的勢力沒法進入那個范圍，只能任由它們發展橫行，而這邊反而要日日夜夜憂慮自己的處境。

　　呵，曾經不可一世的人類，如今竟淪落到這樣的境地了。

　　地平線上，有七八個螞蟻一樣大的小黑點正在沒有規律地沿著地平線的延伸方向來回移動，凌一拿起望遠鏡一看，那群喪尸又在附近逛悠了。只見它們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在那一塊地區漫無邊際地徘徊，像極了深夜攝入了某種特殊藥品在街頭游蕩的敗類人群，以前的人們常常將他們比作行尸走肉，現在倒是不知道到底應該拿哪個比哪個了。

　　這些敗類在原地不知道按什么走位走了一遍，就消失了。

　　它們構不成威脅，沒必要管它們，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

　　她在等電話，今天應該到了安全區往這邊送新物資的日子了，據點里的物資都已經用完了，倉庫里空空的，只有一個水缸，那個水缸還是這棟房子原本的主人留下來的，換據點時那兩個人沒有帶走，就留在了這里。按理說他們早該送東西過來了，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調到了今天。

　　運送物資的車隊一直到十點多才過來，他們從那輛小型卡車上搬下來一堆箱子和袋子，里面一般就是米或者菜之類的，安全區的位置上沒有系統的禽畜養殖業，因此產出的肉類很少。凌一幫助他們將這些東西搬進了倉庫，按照以前的習慣，都是他們走之后凌一才開始對這些物資進行分門別類整理，所以，現在嘛，就先在那里放一下。

　　凌一熱情地邀請兩個士兵到客廳里喝茶，由于他們比平時更快完成了任務，凌一這邊又是最后一站，他們也就答應了。

　　凌一手里還有兩包袋泡茶，是她來據點的時候從安全區里帶來的，那時候的安全區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資源匱乏，災前留下的應急儲備也很豐厚，因此還能找到茶和酒這樣的好東西。

　　這時候，瑪格麗特正款款從二樓下來，儀態優雅，仿佛古典時代的公主。

　　“瑪格麗特，”凌一愉快地招手喊道，“過來喝茶，我剛泡好的。”瑪格麗特微笑著同他們點了點頭，走到桌邊坐下來，由于沒有什么好茶具，凌一遞給了她一個紙杯子。“謝謝。”瑪格麗特優雅地說。

　　借著水的助力，茶香填滿了這間空蕩蕩的房子。

　　凌一很關心安全區的近況，她喝了幾口茶之后，不禁挑起這個話題來。

　　“我們這些觀察站的人比起你們，離安全區還是近一些，有些情況還是了解的。”一個士兵一邊喝著茶，一邊說。

　　“我聽說，開春以來，上邊比較重視經濟這一塊兒。”他接著說道。

　　“這一方面不是一直就比較受重視嗎？”凌一覺得這有點大驚小怪。

　　那個士兵又倒了一杯茶，說：“說的也對，不過今年遇到的麻煩可不小。你們知道吧，去年秋天的收成很不好，這過了一個冬天，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余糧。這些日子里，安全區好像在開墾新的土地。只不過啊，安全區里真正能讓普通人活動的范圍，也就那么大，以前商品糧基地那種大規模作業應該挺難實現的。”他的眉頭緊蹙，畢竟這些東西關乎所有人。

　　“即使耕地面積狹小，利用高效的農業技術也是可以實現高產量的。”瑪格麗特從容地說。

　　兩個士兵不約而同地苦笑著，剛才說話的士兵說：“現在缺的就是這類技術，說句不好聽的，安全區里的人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長在城市里的，有幾個會種地？我回安置區的時候，跟老朋友也聊過這個問題，他說目前這里就只有一個農學家，除了他，也就幾個還沒畢業的農業大學的學生，這些人還懂一些這方面的技術。不過，據說年前安全區就開始培訓這方面的人才了，也不知道成果怎么樣。”幾個人對此一陣唏噓。他們都在和平中生活的太久，早忘記了那種什么都缺的滋味是什么樣的。

　　“這樣說來，還好最近的喪尸不太活躍，不然還真是內外交困了。”凌一忍不住感嘆道。

　　“話是這么說，”另一個士兵接過話茬，“可誰知道它們又在搞什么大動靜。這些日子上面一直在調整布防，下一步很可能也要重新劃分據點，真是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他把紙杯子放在桌子上，“不過，我們也管不了這么多，我們這些哨兵每天也有事忙，上面那幫人掌握的信息比我們可多了不知多少，大概是看到某種變化了。”聽得出來，他的語氣并不像他說的內容那樣心悅誠服，其中還是有抱怨的。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不能在這里逗留了，他們也得回去復命，就向兩人告了別，駕駛著空空的車子朝觀察站的方向駛去了。

　　“該吃午飯了。”瑪格麗特看了看桌子上的鐘表，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

　　凌一去了倉庫，把物資整理了出來，又拿了一點米和蔬菜到了廚房，這些天送來的物資確實要少一些了，這其實也不算問題，異能者的飲食需求本來就少。

　　飯桌上，瑪格麗特問凌一：“你覺得安全區的政策會怎么個變法？”

　　“這跟我關系不大，”凌一一邊在碗里撈著米粒一邊說，“執行命令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