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中細風靜靜吹過,有些瑟瑟。
面對木恒極其罕見的少許感情流露,蒼松癡癡地看著她,心情五味雜陳。
陌玉意識到自己做的有些過了,生出淡淡悔意。
只有一直低著頭的池笙棋沒有意識到場間的尷尬意味,待聽到某個名字時猛然抬頭,他是南越太子,自然對絕情宗的某些大事有所了解,于是他帶著驚喜正準備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氣氛有些不對,不禁忽然住口。
“解毒丹方我還記得,所需的藥物我也有,我已經(jīng)給蘇涼禾了。”木恒眼神依舊清淡,似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向陌玉說道。
陌玉點頭,“多謝。”
“你本可以不忍這么久。”木恒看了他一眼,她知道陌玉中毒已有一定時日,而且雖然平日里沒有什么異樣,到了毒發(fā)之時卻會疼痛異常,非常人所能忍,但即便沒有解藥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化解。
陌玉自然知道存在的另一種解毒之法,而這也是他中毒的由來,卻仍舊毫不在意的笑道:“我總不可能強迫自己和其他女子合體雙修吧?”
他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其他五人都能聽懂,但這就是問題所在。
正常情況下被強迫的難道不是其他女子嗎?
木恒看了他一眼。
蒼松看著他嗞了五聲,而后很是不屑地搖搖頭。
在他看來,無論這些年輕人如何優(yōu)秀,終究還是年輕人。未來的神威和現(xiàn)在的神威孰輕孰重,兩界之人都是再清楚不過了,這樣的天才對于他也就是一巴掌一個的事,自然不會太放在心上。如今見陌玉這般自負風流的樣子,不免有些不屑。
池笙棋從剛開始就一直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在王宮是萬人尊敬而需小心翼翼侍候的對象,在南越的地位更是極高,但在這里卻仿佛是最不起眼的存在,但此時他狀似思索的神情中卻沒有任何不滿和焦躁。
木恒轉(zhuǎn)向他沉默了會,“你想要學些什么?”
她起先本便無意要對他說些什么,但既然他和陌玉一起到了,那便一起坐著吧,而若論帝王之術(shù),她相信對方已經(jīng)學習得差不多了,心性也很不錯,自己沒有什么好授予的。
而且她這樣的一個人,也不會想要談?wù)撨@些,但既然來了,終歸還是關(guān)心一下。
“不知姑娘可愿意成為我南越未來王后?”池笙棋忽然站起,執(zhí)禮平靜開口,聲音清朗,滿是認真,還帶著些許承諾之意。
南越太子的當眾求親,應(yīng)該是讓人驚訝而且感動。
這不是木恒遇到的第一次當眾求親,她挑了挑眉,陌玉則是沒有感到意外,看了蒼松一眼。
蒼松瞪了回去,心想,臭小子你看什么看!緊接著他的目光投向池笙棋,眼中滿是不屑與嘲弄。
按照他的經(jīng)驗,面對這種事情,木恒就連眼神都不會給對方。
真是個白癡!
陌玉則是嘴角勾起,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基于這幾天的相處,他知道木恒其實是多么寧和淡然的人,自然認為她會平靜地拒絕。
但接下來的對話卻說明他們都錯了。
木恒輕輕笑起,就像是微風拂過春湖,如同花苞緩緩開合,很淡,卻莫名耀眼,猶如初晨透過云層的第一抹微光。
不是嘲笑,更不是不屑,只是因為看到某種可愛。
蒼松愕然,陌玉微怔。
“南越的神威鏡就這么稀缺嗎?“
池笙棋在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抹極淡的無奈意味,思緒從她的笑容中回轉(zhuǎn)過來,認真說道:“請不要把我當做小孩子。”
木恒無奈說道:“你知道我是誰?”
“大概能夠猜到。”池笙棋沉默片刻說道。
木恒笑容微斂,“所以你是想死嗎?”
秋風拂過,話音仿佛在空氣中回蕩,冷漠異常。
這絕不是在開玩笑。
池笙棋表情頓住,不明所以。
秋天的云很輕,天也很高,就像這句話的意思一般,難以觸摸。
即便是你拒絕求親,又何必要這般無禮?動不動就問別人想不想死,也就修行界中的兇惡歹人才會這么說,但你明顯不是那些人,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些問題對于其他三人來說,其實只要思考一下就能明白。
或許是因為處于見到木恒的驚喜和不真實之感中,蒼松一時忽略了世上還有著想要殺死她的人,而那些人都不會是普通人,畢竟,當年的她惹出的仇家實在是太多了。
陌玉不知道更多的事情,與木恒有關(guān)那場大戰(zhàn)也只有各派的極高層能夠聽到一些風聲,卻也都十分默契地不愿向外透露,但他知道,木恒的仇人遠比她殺過的人要多得多,到了今天,那些人大部分都可能依舊成為了某些宗派的一代長老或是師長。
所以她其實很危險。
不,準確地說應(yīng)該是她身邊的人很危險,若是與她扯上關(guān)系,怕是會受到牽連,難道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才想跟所有人,特別是普通人撇清關(guān)系嗎?
陌玉聽說過一些事情,看著木恒心想,那為何你還愿意見蒼松大師呢?你到底如何想的?
……
池笙棋沒有說一句話便行禮告辭走了,但應(yīng)該不會把今天的事說出去。
木恒沒有去想他是不是知難而退了,也沒有生出任何類似遺憾的情緒,待陌玉送過池笙棋回來后,抬了抬頭,“打壞的東西要多少錢?”
問的自然是關(guān)于蒼松不顧阻攔闖進來而造成太傅府有所損失的事,而蒼松也因為這件事乖乖地跑到旁邊畫圈圈去了。
陌玉看著她沒有說話。
木恒沒有金錢的概念,以為他是擔心自己賠不起,正想說什么,卻聽陌玉說道:“你又不是寒山寺的住持,為何還要幫他操心這些事?”
話中提到某個人,木恒想起自己當年初次見到那個老和尚時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看了蒼松一眼,想著住持果然還是像當初那樣對他很好,眼中流露出笑意,“不為何,只是順手。”
為什么要幫他呢?或許是因為剛好在自己不懂事的年紀遇到了一個同樣不懂事的人,或許是因為這么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或許還有很多。
總之,難以言說。
即便,無關(guān)愛情。
“可是這很讓人嫉妒啊……“陌玉似是知道了什么,若如感嘆道。
木恒抬頭看向他。
陌玉盤坐了下來,往前移了一移,湊近了些問道:“你覺得我怎么樣?”
“不可能。”
無論是他想要與她交朋友還是其他,木恒都不會有任何興趣,更不知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好好讀書修行,平日里都在想些什么?想想當年吳謂、秋風斬那些人多么簡單干脆。
“這么絕情?”陌玉微笑。
木恒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草地發(fā)呆。
若是陌玉知道某些人的經(jīng)歷,心中想必會釋然很多,他站起身來,如春風般一笑,仿佛剛才的話只是個玩笑,便告辭去處理事情去了。
木恒沒有理他,看了蒼松一眼,發(fā)現(xiàn)他還在畫圈圈,依舊還是不敢抬頭看她,就像當年一樣單純執(zhí)著,然后微微一笑。
一百年前的很多個日子里,她遇到了很多人,有過麻煩,也有感傷,當然也會有淡淡的歡樂。
一路走來,就像有人對她的欣賞那樣,她也喜歡過一些美好。比如搖光的溫柔,比如吳謂的護短,還有很多。
晚霞之下,七彩光芒照耀在她的臉上,蒼白的臉上便多了些許美麗的顏色,她靜靜地看著蒼松,想要說些什么,剛要抬起的手最終也只是輕輕放下,然后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