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們怎么不上來！”樓梯拐角處，小廝探出頭大喊道。
發音極其不標準的那名胡商立馬回話：“賴獵，賴獵。”
女人對張嵐肆無忌憚的目光毫不在意，重新帶上蒙巾平靜道：“那就有勞公子了。”
“請吧。”張嵐錯開身伸手一邊虛引一邊給李二那邊使眼色。
收到張嵐的示意，湛樂逸帶著頓弘才幾人默不作聲地跟在他們身后上了二樓。
“陛下我們要去嗎？”長孫無垢見狀詢問李二的意見。
“不去了。”李二正鬧心著呢，想都沒想就給拒絕了。
“為什么啊？父皇！”李泰發問，他們來的目的不就是看老師要做什么嗎？
李二閉口不答。
他能怎么說？說你老師的學生不給老爹面子，老爹生氣嗎？
這時，孔穎達出面給李二找了個臺階，出言勸解道：“陛下那小生說的在理，不要意氣用事。”
“唉。”李二嘆氣，無力地揮手：“走吧走吧，上去看看。”
有了他這句話，許敬宗連招呼都不打一聲，連忙跑出人群向著二樓跑去。
等李二帶著一幫人上到二樓時，湛樂逸幾人已經跟在張嵐身后跟著胡商們混在了一起，小廝正跟張嵐胡商他們說得火熱。
有張嵐他們跟隨在旁，小廝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介紹起布料的質地、優缺點時也不那么趾高氣昂了，但在胡商主動發問時，還會有些區別對待。
“各位看這光澤。”小廝拿起一匹綢緞在眾人眼前劃過：“這可是我們這里最上等的絲綢，織布所用的蠶絲都是最優的蠶種所產。”
女胡商上前一步探手在綢緞上劃過，滿意道：“的確不錯。薄如蠶翼、輕如紗，應該是用最優的桑蠶所產的蠶絲所織。”
小廝錯愕，女子一口流利的漢話驚到他了，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給她豎起一根大拇指：“沒想到這位姑娘不僅漢話說的好，眼光也如此毒辣。
說的不錯，這匹絲綢正是桑蠶的蠶絲所織，你們覺得怎么樣？是否需要我現在幫你們置辦？”
“這位公子怎么看？”女子扭頭詢問張嵐的意見。
張嵐挑眉，這幫子人來的目的明顯不是采購綢緞的，居然還敢詢問他的意見，這不是給他機會打聽口風的嗎？
但為了表現的不是那么明顯，他還是沉吟片刻兒才開口道：“這綢緞的確屬于上等，無論是光澤、手感都無可挑剔，只是……”
“只是什么？”女子追問。
“只是這桑蠶雖好，但好像在突厥并不受待見。”
“胡說八道！明明綢緞在我們突厥備受追捧！”乞顏用突厥語大聲反駁他的言論。
對于乞顏的反駁張嵐只是輕笑：“看來這位仁兄對于綢緞好像不怎么了解啊。”
“公子何出此言？”女子插嘴詢問。
張嵐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姑娘目光毒辣，一眼便看出這匹綢緞的原材，豈會不知你們那里追捧的不是桑蠶絲，而是柞蠶絲？
突厥氣候多寒，在這種條件下我想，柞蠶絲應該更好吧？
桑蠶絲與柞蠶絲相比，后者的彈性保暖性更勝一籌，更適合突厥的天氣。”
女子聽后似懂非懂地點頭。
這種反應讓張嵐覺的更為奇怪，對方先前表現的對這些很了解的樣子，明擺著是做足了功課，怎么突然間就什么都不懂了呢？
“老師怎么回事兒？”湛樂逸身體微不可查地往前傾斜，在張嵐耳邊用牙縫擠出一句話，詢問現在的狀況。
來時說好要給他們上課，還讓他們隨時準備當托呢，現在怎么就閑聊上了呢？
張嵐聽到他的聲音，單手背在身后給他們打手勢，示意情況有變。
他可以肯定這些胡商的來意絕不是表面上表現的那樣。
從先前的對話來看，他們肯定是注意到了突厥這段時間的天氣異常，預見之后可能會有大變。
但至于到了哪種程度，是否已經得知了嚴寒的到來，他就不太確定了。
經過張嵐的指點，女子轉即向著小廝問道：“請問你們這里是否有柞蠶絲，能拿出來讓我們看看嘛？”
哪知小廝在聽到后沒好氣道：“這位爺雖然說得是實話，但你們買的起嗎？你們可知柞蠶絲有多珍貴？”
“嗯？”女子聞言又將目光轉向了張嵐，像是在證實小廝話中的真假。
“的確是這樣。”張嵐點頭：“桑蠶屬于家養品種，數量多產絲容易，但柞蠶卻生活在野外，養殖困難產絲量也少，所以要比桑蠶珍貴的多。”
得到張嵐的肯定后，女子把之前那個嘴不太嚴實的胡商拉出人群，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交頭接耳，乞顏很自覺地站在張嵐身前擋住他的視線。
張嵐也不急于一時打探情況，就帶著人等在原地。
大概有五六分鐘的樣子，女子才帶著那名胡商重新走回，俯身向著張嵐致謝：“多謝公子了，如果沒有你納古思恐怕會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這是一個好機會啊，張嵐暗想。
對方對自己的態度友善了許多，現在是詢問情況的好時機。
“無妨，你們只是在來時沒有深入了解綢緞市場罷了。”張嵐謙虛一句，隨即話鋒一轉抓住這個機會問道：“敢問姑娘采購綢緞是作何用？”
“唉。”納古思嘆了口氣，向他示意道：“公子請隨我到一旁敘話。”
張嵐聞言大喜，看來對方是準備說實話了，于是乎一言不發地跟著她走到窗邊。
兩人剛站定，就聽納古思又是微微一嘆，幽幽道：“說真的，公子對突厥的了解讓納古思有些驚訝，您身在盛唐居然也知突厥的天氣有些異常。
正如您說的那樣，我們族里有位先知發現了最近這個情況，她推測用不了多久便會有大雪降臨。
族長在得到消息后，立即讓我們族人帶著大半的牧群到盛唐出售。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兒，那些商人們好像聯合起來一起打壓價格，所給出的價格連市面上的一半都不到。
于是我們族長讓納古思帶著護衛來到盛唐，采購些貨物帶回去售賣，好彌補族人們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