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武很有耐心,他一連等了許多天,終于等到一個沒有月色的夜。雖然徐府真正讓人忌憚的是趙明誠和徐老頭——他們兩個只要有心,就算目不視物也能發覺身邊的風吹草動,但徐府的尋常護衛卻不能。既然是劫人,能不沖突還是不沖突的好。
程武和姬子穿著夜行衣,小心翼翼地避開路過的崗哨。為了保證靈巧,程武并沒有拿上他的銅環虎頭刀,隨身只攜帶了一把匕首,反正狂十一被羈押在徐府,少不了鐐銬和束靈箍伺候,對付一個沒有靈力的人,一把匕首也就夠了。
他卻是不知道,狂十一,也就是李安,已經成為自由人了。
姬子緊緊跟在程武的身后,雖然明知道只是最后一次出任務了,只要完成就會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兩廂廝守,但她還是忍不住朝著自己托付終生的男人投去含情脈脈的眼光。
她情不自禁地幻想著他們的房子,他們的孩子……要準備一身漂亮的小裙子給未來的女兒,還要準備一身帥氣的小馬褂給兒子,他們應該叫什么名字呢?……
“姬子!”姬子醒過神來,卻看見程武正催促自己通過空曠的長廊。
顧不得管姬子的異樣,程武小聲說到:“我們分頭行事,找到了就學麻雀的叫聲,三短三長,遇到危險就長嘯,我馬上就會趕到。”
姬子用力地點了點頭,肌肉緊繃的感覺又回到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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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墨還沒睡覺,這半個月來徐子墨一直跟隨夫子和李安學習陣法基礎和小靈術。
陣法雖然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靈術卻小有所成。
目前徐子墨已經掌握了一種環術組合,而更加基礎的指術——以手指為媒介釋放靈術的術法,徐子墨已經掌握了【火球】,【水龍】,【走沙】,【煙瘴】,【飛刃】,【喚器】。
其中【喚器】的難度最高,需要使用者凝聚靈力,灌注神識,凝聚成一把武器的模樣。徐子墨之所以能練成有三個很重要的原因:其一,徐子墨已經邁入了煉神,神識強大;其二,徐子墨觀想的圖案便是一把劍的模樣,想象一把劍的每一個部分,對于徐子墨來說并不困難;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夫子和李安找到了靈、元和神識三者的關系。
徐子墨靈力不夠凝實,但神識和靈力的特殊糾纏方式卻可以使元力共鳴,這是在向天地借力。
徐子墨當下就是在解決聚靈期根基不好的問題,也許是神識強橫的緣故,他總覺得收集靈氣的速度比夫子和李安形容的快上不少,大概四五個月就能達到他的極限了……
“理論上是你神識的原因,對不對卻不好說,畢竟像你這樣先成煉神,再聚氣的例子誰也沒見過啊!”夫子說這話的時候理直氣壯,顯然也和李安學習了點厚黑的境界。
其實,徐子墨挺喜歡沉浸在靈力的世界中的。靈氣在他的識海中就像是飛舞的螢火蟲,它們受到子墨靈識的吸引,輕輕地附著在他的劍上,成為他識海中劍的一部分。他有一種錯覺,那把劍就好像無中生有一樣,有一天會從虛空中降臨,被他握在手中……
夜色很靜,徐子墨靜靜感受著四周的動靜,開發出神識的時候徐子墨就注意到了這點,他還不能自由地動用他的第六個感官,但一沉入到修煉中,仿佛身體就打開了,一草一木的動靜都能收入腦海中,比如此時此刻門外輕緩的腳步聲。
等等!不是徐家人!子墨突然睜開了雙眼,明眸之中光芒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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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家探查的程武很煩躁,他迷路了。
徐家的地圖根本找不出來,想要收買人心也沒有對象——徐家的馬夫都是退役的傷殘老兵,對徐老爺子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因為威武富貴泄露機密的。
而徐府太大了,再這樣找下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程武想要拼一拼,抓個合適的舌頭拷問一下。
于是他摸進了徐子墨和慕雪的院子,這棟別院最接近主樓,想必是重要的人居住,程武對那天的漂亮的小女孩有些印象,小孩子不懂事,地位又高,只要抓住她十有八九能問出些什么。
但可惜,他先走過的是徐子墨的房間。還沒等他推門試探,一道【飛刃】便破門而出,擦著他的臉龐飛過,鋒利的罡風劃破了他的臉頰。
程武心里一驚!好強橫的神識!居然在自己沒有發覺之前就釋放了靈術!
徐子墨不敢大意,“喚器”在手中凝結成一把長劍,模樣和觀想的圖譜有七八分相似,一道【水龍】開路,兩扇大門直接被沖開,這才提劍上前,大喝一聲,“何方宵小?!”
一時間周圍兵甲響聲一片,一扇扇窗戶接連亮起燈光。程武暗呼不妙,腳下生風,就想提縱開溜,脊梁卻傳來陣陣涼意,仿佛被冰冷的蛇瞳注視著,他趕緊拔出匕首,回身格擋,原來子墨又放出一道【飛刃】。
太準了!麻煩大了!程武不敢輕舉妄動,面朝徐子墨小心后退。他認出了這個少年,當初在狂三刀前等死的少年。
那個時候他只是勇氣可嘉,現在看來早非昨日阿蒙。【飛刃】是一個很簡單的術,但一旦放出就和施術者失去了聯系,想練出準頭就和練習飛鏢差不多,程武怎會知道子墨為了學習左瑜當初百步穿楊的飛劍之術刻苦修煉?
徐府的護衛很快就會趕過來,而此時想走,徐子墨一定還會在背后放冷槍,進退兩難之間程武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不覺冷汗沾襟。
火上澆油的是,遠處,傳來了姬子的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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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稍早的時候……
姬子運氣不錯,她發現了曾經關押李安的黑牢。
無人把守?姬子有些慶幸又有些迷惑,她走近一看,卻發現連門都沒鎖。
已經被殺了嗎?姬子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她不想讓自己想象的一切都化為南柯一夢,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怎么能敗給命運!
姬子漫無目的地在徐府游走,不知不覺摸索到了夫子的房間……
“……我就說不該給子墨教什么陣法,你看看這都是什么鬼畫符?子墨要學劍,有靈術輔助就夠了,還要什么陣法?有這時間不如提升境界。”李安又在和夫子斗嘴。
“你懂什么!”夫子氣得臉都紅了,“陣法才是萬法根基!學了沒壞處!”
“一流的劍仙都會陣法?你看昆侖掌門不還是個劍癡!”李安不屑一顧地撇撇嘴,“我現在覺得我們教錯法術了,子墨應只學了一個【喚器】勉強有用,剩下的幾個其實完全不需要,他終究要走上劍仙的路,【靈絲】,【隔空取物】,【漂浮術】,【開刃】這些輔助的道術才是他應該學的。”
夫子啞口無言,李安對的時候,夫子也是很老實的。
突然間,兩人都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齊齊抬頭掐訣,大喝道:“誰!”
姬子本來是聽到熟悉的聲音,一時想不起是誰,所以前來查看,卻不想伏在屋頂也被發現了。
姬子當機立斷解開腰間纏繞的長鞭,起身一跳,落下時揮手一抖,纏在另一間屋房頂的獸首上就要逃走,夫子當機立斷地出手了。
“你若能逃,我當師傅的臉面往哪里放!雪花六出!”夫子掐訣,手指幻化成一片虛影,六道夾雜著雪花的寒流從夫子足下向四周沖出,墻壁絲毫沒有阻擋靈力的洪流。
六道靈力,各自占據一方幻化成陣,三丈方圓的陣里,寒流涌動,幻化出寒冰蛟龍盤旋上升,結成六蛟柱。
李安驚得臉色蒼白,他是真沒看出來夫子修為居然如此高深!
姬子被鋒利的蛟鱗和刺骨的寒意逼退,抬頭望去不能看到六蛟柱的盡頭,天空中甚至下起了雪。她的臉色蒼白,這時已經明白此行兇多吉少了。
幻想著和程武一起規劃的生活,在一處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地方白頭偕老,姬子的臉龐留下兩行清淚,她仰天長嘯,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卻是向程武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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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姬子的長嘯,程武能聽出其中的悲愴,可他沒有辦法立刻趕到。
程武心急如焚,如果長刀在手,此時定然讓這小子好看,可近身拼斗一番之后,卻發現拿著匕首的自己很難短時間解決對方。
他和子墨同屬煉神,靈力比子墨雄厚,神識卻不如徐子墨凝練,再加上子墨不知為何,使出的一招一式天地間的元氣都被引動,竟然打的難解難分!
殊不知徐子墨的壓力也很大,如果不是李安和夫子的修煉法,他的靈氣早就用完了,【喚器】”得來的兵器無堅不摧,但是每一次碰撞都會付出等值的靈力作為代價。
靈力不足尚且有元力呼應,徐子墨真正告急的是他的精神氣,為何靈武同修者少之又少?
譬如【喚器】,施術者每時每刻都不能放松自己的精神,一旦神識組成的器物結構亂了,術也就自行終結。而凡人階段的刀兵每一刻比拼無不要全神貫注,哪有那么多人有徐子墨這樣的霸道神識支撐?
饒是如此,徐子墨也快撐不住了。
他的視野在漸漸模糊,程武很有心計,從他反攻開始,他就一路壓制著徐子墨逼向徐夫子那里。偌大的徐府里,徐子墨和程武的外圍護衛在追趕他們的戰圈,他們的戰圈和徐夫子之間的護衛又在馳援夫子的路上。
到處都是腳步聲和靈力的光芒,程武和姬子沿路設下的后手也開始發作,有人在救火,有人在安撫馬匹,總之這個月黑風高的夜,一瞬間就熱鬧了起來,亂成一鍋粥。
徐子墨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他只是死死地撐著,神識的嚴重消耗讓他的劍也慢了下來,索性程武心系姬子,沒有下殺手,但徐子墨卻不想倒下,哪怕死去。
哪怕死掉了也要攔住你啊!再也不要當懦夫了!再也不要袖手旁觀了!我也可以戰斗啊!也可以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不要逃,我不要逃了!
程武大力一揮,把徐子墨逼開,幾個起落就把精疲力竭的徐子墨甩在了身后,卻沒注意到徐子墨眼中回光返照般的神采。
徐子墨屏住一口氣,開始加速,不停地加速,直到無法更快的時候,前腳用力躍起,旋轉著揮舞起喚出劍,他把所有的神識一次性灌輸了進去,蜂擁而來的元力緊緊吸附在了靈力組成的劍上。
一道天光乍破!正是徐子墨苦練的【百步穿楊】!
程武雄壯的身體登時被穿透了,可惜的是準頭偏了一些,只是洞穿了他的肩胛骨。
徐子墨沒有看到自己的戰果,他失去了意識,自由落體般摔在了地上。
而程武掙扎著起身,噴涌的血染紅了地面,但他依然在向著姬子的方向進發。這時一柄劍卻從天而降,劍尖向下,停在了他的面前,那是【巨闕】。
隨之而來的還有趙明誠,他單足點在劍柄上,冷眼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
“游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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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蒼茫
我想了想哇( ̄▽ ̄)/……以后說法術或者兵器的時候不用“XX”的格式了,改換成【XX】效果會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