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應該給你們提過什么是靈。”
“誒？！爹，我們終于可以開始修煉靈力了嗎？”趙子明一下子就來精神了，“靈到底怎么修煉啊？夫子跟我們講了靈的由來，可修煉之法一句也沒提過。”
趙明誠難得沒發脾氣，十之八九是看在今天趙子明按時到達的份上。“夫子說的那些我不曾聽聞，身為武者、士兵，靈和兵器的意義并沒有什么不同，力量就是拿來用的。”
趙子明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徐子墨到是有些詫異，不過趙明誠繼續說了下去。
“靈存在于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世間萬物都在吸收靈力，越是智慧高的生物就越容易感應到，通常來講上古妖獸的后裔是最容易的，其次是人類，再次是尋常動物，最后是草木和死物。”
趙明誠平靜地看著兩個人，“但天資有別，有人可以輕易踏入仙途，有人則終其一生感受不到靈的存在，而絕大多數人都只能在練氣的階段停留，足夠使用一些簡單的器具而已。沒有什么有效的辨別之法，練過才知道。”
徐子墨和趙子明都有些凝重，而趙明誠從懷里掏出了兩片拇指大小的薄玉，給趙子明和徐子墨一人一個。
“就在這里，把心神放在這兩塊玉上，里面有修煉的觀想圖譜，倘若說有什么口訣要領，那便是心如止水了。修行需靜心，心中雜念越少、越專注，修行就越容易，至于選什么觀想圖并不重要，那只是幫你感受到靈的方法而已，感受到了便是感受到了，感受不到怎樣也無法感受到。今天天氣不錯，開始吧。”
說完，趙明誠首先坐在了地上，是很隨性的姿勢，一只腿伸展，一只腿支起，手就放在同側的腿上，頭自然地垂下來，閉上了眼睛。
趙子明和徐子墨相視一眼，也學著趙明誠坐下了。然而感受到什么……那就是各自明白的事情了。
徐子墨入定很快，快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幾乎是一靜心，靈玉就在感官上融入了他的身體。雖然玉身仍然在他的手里，但在閉目之后只存在自身的世界中，他能感受到那片玉的存在，不偏不倚，恰在雙目之前，一頁一頁如同書卷的圖冊纖毫畢現。徐子墨滿懷好奇去翻看，絲毫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一切都好像是現實中一樣的情形。
一邊的趙明誠其實并沒有真的沉靜下去，做出姿態只是為了引導兩人快速地進入狀態。不過，當趙明誠從短暫的靜心退出的時候，徐子墨已經完全沉浸在修習的狀態里了。
趙明誠看著徐子墨的眼光簡直是如見鬼神，他此生見過不少初入修習的人入定，大富大貴的人家通常要用珍貴的香薰來幫助后輩，那可真是一寸光陰一寸金了。即便如此，入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許多人要數個時辰才能進入狀態。
如果不加任何幫助，那多半是以失敗告終的。雖然第一次入定的快慢其實和日后的修為并沒有什么直接的聯系，只是快上一步而已，而仙路漫漫，不貴在爭分奪秒，且貴在持之以恒。不過徐子墨的速度也太驚世駭俗了些……
趙明誠又瞇瞇眼悄悄看向趙子明，額頭滿是黑線，心里也有一絲寬慰，“不愧是老子的種，跟老子當年一個樣。”
趙子明這會正在和自己斗智斗勇呢。
他盤腿得一本正經，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還有一點呼嚕聲……正夢見自己御劍而行，大殺四方，腳下的人們興奮地揮灑著鮮花，大喊著英雄的名字……
趙子明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來，這一笑卻是夢醒了。美夢破碎呆滯了一會，趙子明趕緊死死盯著靈玉，仿佛要一口吃掉的樣子，一動不動了。
趙明誠雖然很想一巴掌拍下去叫這小子好好反省一下，這樣子能入定嗎？又不是發呆！
不過修行這件事體悟越多越深刻，不經歷挫折總是難以成長的，趙明誠也就按耐住了。
呵，當然，等修行完了……
自家的仔，該挨的揍還是要挨的。
大約晚飯的時候，天色昏黃，冬天的傍晚來的總是那樣快。徐子墨已經選好了自己想要觀想的圖形——那是一把劍，邊緣鋒利，劍身上的花紋卻柔軟溫和。徐子墨看了許多許多的圖，只有這幅最合心意，每一副觀想圖形的下方都有一些前人的成就和體悟，真正打動徐子墨的，就是許多行小字中的兩行——
“劍仙，兩屆戰爭時人，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可以配之。”
“劍仙曰：劍者，俠道也；俠道者，非攻。”
子墨默默俠道非攻四個字藏在了心底。
與此同時趙子明也入了定，這讓趙明誠有些驚訝。大概是消耗了太多的注意力，似醒似睡間趙子明反而找到了感覺。和徐子墨全然不同，趙子明只是草草看了看前幾頁的寄言，之后一直在像看圖畫一樣走馬觀花地瞧，最后選了一個最簡單的——黑白雙魚，也就是太極了。
趙明誠其實很糾結要不要叫醒兩個人，不過趙子明的肚子突然咕咕咕叫了起來，錘煉身體的少年們也差不多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跑來的聲音把徐子墨也吵醒了。
這樣也好，循序漸進才是正道，趙明誠起身拍了拍手，沖著大家吆喝了幾句，一天的修行便算是結束了。
徐子墨沒有搬去學社，依然住在原來養傷的偏房里，慕雪的房間離的很近，小院子里就只有他們各自的房間住了人。
徐子墨有很多很多心事，晚飯過后，就坐在臺階上看著星星發呆。
慕雪如今十五歲不滿，在和徐子墨相識的日子里已經被人攻擊了兩次。慕雪究竟是什么人呢？為什么會有人和這樣一個純凈的像是秋水一樣的女孩過不去？
徐老爺子，荊國和武國的恩怨，不知名的黑衣團隊，慕雪，甚至還有慕雪的父親和母親……
截今為止徐子墨甚至不知道徐老爺子的女兒叫什么——平日里都在徐府中，完全沒有機會出門打聽。
還有自己。
白天修練完了，徐子墨和趙子明說起了自己的靈識，就是徐子墨自己的樣子，那時候趙子明看他的眼神就像怪物。
“爹說，初入修行人的靈識只有一個小點，煉神結束以后才會有人的形狀……”
當時徐子墨自己也驚住了，他確實沒有修行過，那是他第一次感悟靈力，這么說他已經是在煉神了嗎？……
一陣頭痛的感覺襲來，徐子墨不禁想起了昏迷的時候看到和聽到的畫面，那些一閃而過的場景和人語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的存在呢？自己的異狀和那次死里逃生的經歷有關嗎？
他晃了晃頭，抬起頭看著星空，一群螢火蟲般的星星沒精打采地飄著，灰蒙蒙的好像酒館里的盲眼樂師黯淡無光的雙眼。
一張秀麗的臉突然闖進了他的視線。“子墨哥哥，在想什么吶！”
突然之間，徐子墨覺得今晚夜色很美。
徐子墨把一天里沒有慕雪的經歷都講給了慕雪聽，說起白天的修煉，徐子墨有些好奇，“夫子教你修習了嗎？”
慕雪歪著腦袋，“夫子想教我，不過我沒有學。”
徐子墨很奇怪，“為什么？不修煉的話慕雪怎么保護自己呢？你看這世界這么危險，已經有很多人嘗試著來……”徐子墨本想說“殺你”，但到了嘴邊這兩個字怎么也吐不出來，臉色有些灰暗。
慕雪卻全然不在意，她笑得像是盛開在凜冽寒風中的梅花一樣，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寒意。“徐子墨會保護我的對不對？”慕雪輕輕靠在徐子墨的肩膀，發絲飄動，空氣中浮動著暗香。
她握緊了雙手舉在自己的胸口，閉著眼睛仿佛在祈求著什么，“慕雪是個簡單的人，沒有對長生不老的渴望，慕雪只想過最普通的生活，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平平淡淡就好。”
慕雪抬起頭看著徐子墨的雙眼，“人間沒有什么不好的，有子墨，有外公，有子明，還有好玩的青州城和徐府的大家，所以沒必要一定去做仙人，對吧子墨哥哥？”
徐子墨想到了自己觀想的【劍】，想到了昆侖，想到了需要被保護的慕雪，像是趙明誠統領那樣強其實就夠了吧？
他嘴角含著笑，眼神里的溫柔回轉著。
慕雪看著徐子墨的眼睛，燈火落入其中就像是一輪小小的太陽。
她聽到徐子墨說，“嗯，子墨會保護慕雪，會保護徐府，會保護慕雪喜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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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明吃過晚飯以后回到了趙明誠那邊，說起徐子墨的事情。
趙明誠只是挑了挑眉，“嗯？徐子墨天資聰穎，這點事沒什么大不了的，天底下多得是天才和奇遇，何況徐子墨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啊！”
看著自家靠譜老爹輕描淡寫的樣子，趙子明心里也就安定了，不管怎么說徐子墨都是他來到徐府以后最好的朋友，雖然大家喜歡同一個女孩子，但是真男人就應該公平競爭！總之沒事就是好的。
趙子明風風火火的性格用一句俗語形容再貼切不過——狗窩里留不下剩饃。
有這么個好消息當然要第一時間告訴徐子墨啦！
所以當闖進徐子墨和慕雪的小院，趙子明恰好看到慕雪坐在徐子墨的身邊，兩個人一起看著夜空中的星星，交替在彼此的耳邊說著什么。偶爾慕雪還會靠在徐子墨的肩膀上。
也許平常的時候趙子明會大大咧咧地跑過去一起坐下來，問一句：“你們在聊什么啊？讓我也聽聽唄。”但是現在他滿懷期待地想告訴徐子墨，他的身體沒有怪異，徐子墨卻和慕雪坐在一起，開心地表情就寫在他們的臉上，怎么看都不需要第三個人進入他們的甜蜜世界。
趙子明悄悄離開了，心里有些難過。
也許命運就是這樣，先遇到了就是先遇到了，后來者無論多么優秀多么努力都比不上前者的一絲一毫。他覺得胸中有悲傷的海洋在沖刷著心臟，每一次拍打都讓人感到無力和絕望。
只是趙子明自己也分不清，這樣的悲傷，是因為徐子墨霸占了慕雪，還是因為慕雪出現在了徐子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