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的女子,削瘦的面容五官看上去更為深邃立體,蒼白的臉上毫無生機,白色褻衣上落著斑駁的血跡,她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那兒,眼眸緊閉,嘴角掛著一抹解脫的微笑……
“白靈溪,若夭夭有個好歹,我不會放過你!”
儒雅如她,此刻近乎修羅。
為何,明明愛她,卻都借守護之名,來將她傷害。
是否這世間,只有他才能將她保護,予一世安穩?
白發輕揚,銀色面具散發著冰冷的光芒,藍色的眼眸清澈如水,清冷矜貴的面容云淡風輕,若是不注意看,定看不出眼底深處那份被克制的不舍與隱忍。
為她,即便毀魂滅魄也在所不惜。
可如今為了……他卻不得不將她傷害!
當他看到北冥離抱著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白錦城走進清漪園時,心痛如絞淚如雨下,可他不能掉淚更不能表現出來。
“北冥離你若不想讓白錦城就此不醒,替本王護法。”
說罷,床榻上的白錦城騰空而起,盤膝而坐,周身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芒,白靈溪而后飛身而上,盤膝坐于白錦城身后,冥神閉氣,將體內的真氣源源不斷輸入白錦城的體內。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團金色的光芒越發耀眼,直至白光一閃,再看去,白靈溪已坐于房內的座椅上,床榻上的白錦城仍安靜地睡在,只是那張蒼白的臉蛋此刻紅潤細膩,除了面色好很多面容看著也豐潤了些許。
北冥離坐在床榻邊,眼神緊緊地望著,動情地喚著。
“夭夭……”
“夭夭……聽到我說話?”
此刻,誰都沒有注意到,白靈溪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深處,有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她赤腳走在鮮艷如血的花叢中,那畫面一閃而過,而后那雙湛藍色的眼眸,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無暇。
“睿王殿下,是否你又欠了我一個人情呢?”
良久,白靈溪忽然開口說道。
床榻邊,北冥離冷笑一聲,道:“幻靈王,算盤打得響,算的也請,只是,王上對夭夭,當真再無一絲一毫的情誼嗎?無情到讓你費盡心思利用她,無情到見死不救,甚至用夭夭的安危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挾于本王。”
他輕笑一聲,而后云淡風輕道:“五年前,本王為白錦城付出了一切,五年后本王又將她復活,可到頭來,本王又得到了什么?最后,白錦城還是又成了北冥殤的皇后?”
“八荒四海內的人不知夭夭此番回到人族的緣由,你還不知嗎?若非救王上你,若非拯救你的臣民免受戰亂之苦,她又怎會再回到人族!而你,卻費盡心思,將夭夭利用得一干二凈,一條生路都未曾替她留下!你可還記得,她是你的王妹,是你曾有婚約得女子,是你……”
“夠了!本王不想聽了!”
北冥離的一番話深深地觸及到他的內心,他所言他豈會不知,不僅知曉他還明白,如今的白錦城對自己的感情是不一樣的,可他卻為了一個不得不為之的目的,要將她傷害利用……
這些話,從北冥離的口中說出,字字誅心。
看著白靈溪慍怒的臉色,北冥離輕笑,繼續說道:“幻靈王是不想聽了呢,還是不敢承人如今的這般做為。”
“北冥離,你若想讓白錦城平安無事,本王奉勸你——閉嘴!”
白靈溪冷冰冰地威脅道。
他的內心備受煎熬,可說不得哭不得恨不得怨不得,因為這一切,是他一手操控,親手釀成的結果。
如果一定要恨一個人,那個人一定是北冥殤!
若不是他,城兒會好好的!
承乾宮內
夜未央,燈火闌珊;
紅塵妃子笑,難忘君恩情,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娘娘……婉嬪娘娘薨了……”
婉嬪在誕下北冥承胤后不久便暈死過去,整個太醫院傾巢而出,也未能將她救回,一柱香后,承乾宮內,哭聲一片。
子時三刻,景云城樓上。
”咚……“
鼓聲震天。
靜謐的皇城瞬間燈火熠熠,沉睡中的人被鼓聲震醒。
景云樓上的鼓無事不會響起,倘若敲響定然有大事發生。
眾人忐忑不安……
數著鼓聲想知曉究竟發生何事……
一聲,兩聲,三聲……
這鼓聲,難道是皇后歸天的鼓聲?
睿王府清漪園內
床榻之上的女子手指微微一動,長長的睫毛輕輕的煽動,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
眼眸緩緩睜開,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坐在床榻邊緣,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眼眸內盡是擔憂與哀愁
”又是你,救了我嗎?“
儒雅謫仙的面容上掛著溫潤如玉的笑容,回道:”夭夭,你醒來便好。“
那雙漆黑的眼眸,清澈透亮,似蒙了一層水霧。
我朝他微微笑道:”阿離哥哥,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每一次我出事都是你在我的身邊。“
在人族的這一年,幾經生死,竟都是他救我于水火。
這份恩情,大于天。
言語之際,屋外傳來清澈響亮的鼓聲……
那是宮內傳來的鼓聲!難道是發什么大事了嗎?
人族的鼓聲自打北冥殤登基后,基本沒有被敲響過,此番鼓聲震天,定有滔天大事發生。
我與北冥離看向窗外……
”咚……“
”咚……“
”咚……“
那鼓聲,分明是皇后歸天的喪鼓聲。
可我還尚在人世,難道北冥殤就如此迫不及待,再未親眼見到我的尸體,便要著急宣告世人,她這位皇后已然薨逝嗎?
鼓聲偃息際,城內人聲鼎沸,而后哀聲不斷。
北冥離看著我悲慟的神情,欲言又止,他想安慰我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良久,他緩緩開口,安慰道:”想必王兄不知你在我睿王府……夭夭……定還有別的事發生了,王兄不會……“
”好了,莫要再替他解釋了,我……并不在意……“
我撫摸著空蕩蕩的心口,只覺得內心深處的那股悲傷逆卷而來,波濤洶涌,狂風駭浪,似要將我僅剩的喜怒哀樂全數淹沒,徒留滿腔的悲傷于哀慟。
我多想,繼續昏睡……
如此,什么都不會知道。
那一顆殘缺不堪的心,還會頑強的跳動。
”阿離哥哥,我好累,我想休息……“
我哀求地望著他,原本有些氣色的臉色此刻蒼白一片,他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么,可看了一眼我,終未能說出口。
”你好生休息,別的事……明日再說。“
”好……“
他走出房門,輕輕地為我帶上門閂。
瞬間,寂靜的清漪園內僅剩下我一人……
床榻之上,我蜷縮在床榻的一角,緊緊地抱緊自己,埋頭輕聲哭泣……
我將那些痛苦深埋在內心深處,我告誡自己,莫要悲傷莫要難過,你不應再為他掉淚,他已然不是那個你深愛的木系了,他是北冥殤,是人族的帝王,萬人之上的君王,你與他之間的情誼早就死在那年的大雪紛飛……
我將悲傷于與痛苦藏在內心深處的某一角,我以為我藏得很好,好到我自己都找不著,好到我以為我都忘了……
可如今他北冥殤為了讓婉嬪順利登上我的皇后之位,竟不顧我的生死,便昭告天下,我已薨逝。
輕微的抽泣聲傳入北冥離的耳朵,那枚普通到再也不普通的發簪被他緊緊攥在掌心,鮮紅的血順著拳頭流淌出來,滴落至玉簪的頂端,竟能看到那枚翠綠簪子,在鮮血的洗禮下,竟散發出嗜血般鮮紅透明的光環……
心思都在白錦城身上的他,自然沒有發現這一切的變化……
而后,一抹白色的身影縱身一躍。
月光下,白衣如雪。
行如風,凌厲如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