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南小紅在一起的三天,每一刻都像是一整年。梅如煙不知道殿下是怎么受得了這個南小紅,但她卻感覺,她已經在瘋狂的邊緣上了。
梅如煙自問閱人無數,看人行為是個大專家。可南小紅卻很特殊,梅如煙怎么都看不透她。
之前聽殿下說過,南小紅年幼之時父親便受陷害而被流放出了西寧城。她們一家人在那虎狼之地受盡磨難,可她為什么不像自己這樣學會婉轉逢迎,將喜歡當成不喜歡。按理說,這樣古板不知道變通的人,往往顯得很憨直與駑鈍。
可南小紅卻似乎是上天的寵兒。高山天寒,南小紅卻沒有被那寒風吹成了孤傲冷絕,憤世嫉俗的人。
相反,她似乎被那上面天下至純的溪水,澆灌出了一枚玉人。外表晶瑩如雪,內里獨有三分玲瓏剔透。
她有的時候很精明,好像生了一副九曲十八彎的比干心腸。梅如煙深藏在心底的事情,總是在不知不覺間在她面前露了實底。然而事實上,她又好像很笨,喜歡或討厭什么人和事,她都會直接說出來。
比如說,南小紅在自己面前,從不掩飾對殿下的愛意,女子的矜持害羞被她踩在腳下,梅如煙總是聽得肚中冒火,可是憤怒過后,她心中卻有自己都不想承認的羨慕。她不知道是羨慕南小紅活得如此肆意瀟灑,想愛誰就愛誰,還是羨慕她也有同樣深愛她,把她當成掌中至寶的殿下。
至于對自己言行不一的厭惡,和希望自己也可以如她那樣,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的心愿,南小紅更是每天都要提幾次。梅如煙才不會上南小紅的當呢。她一定會在自己說錯話之后,就拿這個當把柄,逼迫自己放棄殿下,真是外表和內在不符的大壞蛋。
想起自己的性命,和那顆萬年珍珠都得看南小紅,梅如煙只能更加點頭哈腰地對南小紅示好。
終于熬到了南小紅下水的那一刻,她貌似真誠對自己說:“若我一個時辰不回來,你就趕緊不用管我,自己逃命去吧。”
梅如煙在心里冷哼一聲,她心里想著,你給我下了毒,我能置你于不顧嗎?
南小紅緊接著說了一句。“放心,我給你吃的毒藥不是真的,我只是嚇唬了你,不是真的。另外,你也總別那樣裝,那很累的。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直截了當地說,不是很好嗎?”
梅如煙下意識地就回道:“是,小紅姑娘。您放心,如,如音我一定會等你回來。”說完,梅如煙一臉恭順地抬起頭看了下南小紅,她眼底的失望如流星一樣滑過。并非絕色傾城的南小紅,此刻眼中倒映著一眼望到底的純真。任何人,在她面前,都像是照了照妖鏡那樣,無所遁形。
而她完全下水時,臉頰上露出了一個嬌俏可人的笑容,旁邊伴隨而生的小酒窩觀之可親,讓人見之難忘。她最后沉下去的手指就像是馬上要消逝的晨露,讓人不由得就生出了憐惜之情。
梅如煙的嗓子哽住了,她突然很想說兩句安慰南小紅的話。可是想起,就是她用那雙看起來高潔無塵的手喂殿下和自己吃下了毒藥,她嘴里再也發不出聲音。
時間一點點過去,南小紅卻始終沒有浮上來。梅如煙的心里是喜憂參半。她既擔心殿下和自己的解藥,又希望南小紅可以就此消失在殿下和自己的生命中,從此沒有任何人可以來破壞自己的幸福。
就在這種慌亂的心態中,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地四處亂看,希望這美麗的風景可以讓自己咚咚跳的心可以平復一些。
那圣湖色若碧玉,湖中間或搖曳著紅色的鯉魚。看上去就像是一朵鮮紅的薔薇開在了水里,又像一團火焰在水底燃燒。那情景不但十分耀眼美麗,而且格外新奇有趣。不久,她就被這里的風景迷住了。
梅如煙忍不住就想用手指來撥弄一下,可是她的頭發卻先濺到了兩三滴那湖水,她立刻就感覺像被火燒了一樣,整個人劇烈疼痛了起來,那頭發迅速萎縮,并發出了惡臭。等她下手把那段頭發剪掉的時候,頭上已經有一部分變成了禿頂。
自古女子都愛惜自己的容顏,勝于性命。那三千青絲更是為梅如煙臉上那韋如音的臉添了不少風情,現在無端掉落了這些,梅如煙不但心疼,而且腦子里還在想。這下糟了,殿下一定會因為她不再漂亮而不喜歡她,之前做的所有事都白費了。
梅如煙傷心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世上所有事情此時都入不了她的眼。直到那一聲水爆炸的聲音,從湖底踴躍而出的南小紅,才在瞬間奪走了她的所有心神。
南小紅此時的頭頂,比梅如煙更慘。可以說是堪比十五滿月,三千煩惱絲皆不見。梅如煙看著這樣的南小紅,她愣住了。然而南小紅卻全沒注意到自己的異樣,她只顧抱著手上那個足有三尺長,悠然放著晶瑩光芒的大蚌,狂笑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那歡喜的聲音響徹了整片天空,梅如煙一時間目瞪口呆。可能是她驚訝到眼珠子快掉下來了,面上泛著異常紅色的南小紅這才后知后覺地看了下自己的腦袋。那一刻鐘內,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塊沒有生氣的石頭。
梅如煙知道南小紅這是傷心到了極點,她的手準備了起來。得趁南小紅想不開的時候制止她。畢竟梅如煙和殿下的解藥都還在南小紅手里、她要是有什么事,自己該跟誰要。可是,下一刻,南小紅就自己把萬年珍珠交了出來,然后對自己說:“你帶著它回去吧。我沒給你下毒,那只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才騙你的。”
梅如煙知道南小紅說的是實話,因為萬年珍珠可以解天下所有奇毒。可這實在是太離奇了,在她以往的認知里,從來不會有人不帶任何利益目的地對人好。所以梅如煙的身體和聲音都開始顫抖了。
“那你就不怕我對你置之不理,然后和旭他雙宿雙飛。”梅如煙已經準備下手奪那大蚌,現在故意說話來分散南小紅的注意力。誰知她卻上前把那藏有萬年珍珠的大蚌,親自塞在自己手里,然后轉過身子,聲音顫抖,還略帶有哭腔地說道:“我愛阿旭,我要他平安喜樂。哪怕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或者是給他幸福的人不是我,這些都沒關系。只要他能開心地活著,那我就很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