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心處,柳生宗朗眉頭緊蹙。
光是看著就知道,沈純的輕功比之沈墨熙更加精妙,如果使用拔刀斬這種一刀致勝,后勁幾近于無的刀法來應對,恐怕是有敗無勝。
有鑒于此,他在沈純發起突襲的一刻便拔刀在手,擺了一個半開半向的架勢。
沈純哪管對面擺的什么架勢,反正都不懂。一見柳生宗朗持劍側身對著自己,他立刻張開左臂往后一擺,只待二人相距半丈有余,便迅速甩袖出刀。
半開半向本就是防守反擊的架勢,側身站立正是為了方便閃躲。
長袖蕩起之時,柳生宗朗瞬間往側方躍起,又在落地的瞬間前踏一步,同時扭轉手腕,村雨丸直落向沈純的芊芊玉手。
斬手不斬首,這便是柳生新陰流的活人劍。
只不過對手殘疾以后是活不下去自殺?還是茍且偷生勉強度日?
作為勝利者的他們就管不到了。
此刻刀刃雖未落下,森寒的殺氣卻已經直透沈純手背的每一個毛孔。
鑌鐵劍都扛不住,血肉之軀如何能擋?
沒有一絲猶豫,他立刻發動踏前斬,目標——沈墨熙。
這位女中豪杰此時廝殺正酣,雖說同樣是被日吉攆得竄上跳下,但鐵劍帶來的傷害卻是實打實的。
在日吉愈發憤怒的吼叫聲里,她只覺得愈加酣暢淋漓,笑容漸漸變態。
旋轉、跳躍、揮劍。
又一次從日吉身體里抽出鐵劍,按理,接下來也不過就是重復的旋轉跳躍而已。
只不過這一次她剛轉了半圈,眼前就多了一張明眸皓齒的俏臉。還沒整清楚是個什么情況,俏臉又迅速調頭遠去,只給她留下一連串的魅影。
而這么一耽擱,時間就過去了半秒,拳風幾乎已經就在耳畔……
“沈純!你給我等著!!!”
……
這一聲吼叫中飽含了憤怒與威脅,但聲波似乎沒能追上切換了目標,再次使出踏前斬的沈純。
高速突襲中的他心無旁騖,眼中只有一刀落空后,還沒擺好架勢的柳生宗朗。
之前為了扮作東風,即便面對毒廋的暗器,沈純也一直都是只用點穴和袖里刀等功夫。如今面對這位棘手的東瀛武士,場地里又沒有可靠的坐標,他終于使出了超出武俠層次的技能——風之障壁。
大風起兮,亂雨飛揚。
風墻把沈純眼前三尺內的雨珠盡皆吹散,帶起的氣流卻影響了何止三丈!
隨著他的狂飆突進,柳生宗朗周圍的雨珠竟先混亂起來,噼里啪啦胡亂飛舞,砸得他不停眨眼,幾乎不能視物。
失去了視覺,聽覺又被風雨干擾,他不敢托大,趕緊閃身躲向一邊。
但對于踏前斬來說,閃躲是沒有用的。
突襲中的白色幻影驀地一個彎折,繼續帶著風暴殺向目標。而其目標所在之處,也依舊是被萬千亂雨所跟隨。
“哈伊!”
死生一刻,柳生宗朗已經來不及舉刀,只能咬牙大喝一聲,挺起刀鋒閉目逆風直刺!
村雨丸刀身上的水珠被狂風吹落,露出閃亮的刀身。
沈純同樣被亂雨遮擋了視線,當他看到刀鋒的冷冽之時,相距也不過只是三尺了。
這么短的距離,這么快的速度,他只來得及扭了扭腰,就已經與柳生宗朗擦身而過。危急之中他還是沒忘抽動軟劍,從劍刃傳來的阻滯感來看,少說也已經切進了骨頭!
突襲結束,腰間劇痛,沈純忍不住用手捂住,一看健康度,竟然已經掉落到了63%。
一次性掉了這么多,難不成是被割破了腎?
他瞬間感到身上一陣虛弱,不過總算沒到手軟腳軟的地步,還站得住,比起對面的柳生宗朗要好上一些。
這位東瀛武士整個右手腕只剩下一層皮連著,眼下只能左手握刀,咬牙切齒地盯著沈純。
“快!果然很快!你這是什么武功!”
沈純正要回答,突然想起踏前斬好像也是東瀛武士的技能,立刻把到了嘴邊的三個字給咽了回去。
“厲害吧!這就是踏雪無痕!嘶——天下……有數的輕功秘法。”
說話大聲了點,腰間立刻就是一陣刺痛。
這時他忍不住想起與毒廋交手時的情景,心里暗暗決定,回去得好好練練神行百變了。
“踏雪無痕……好一個踏雪無痕!”
東瀛那頭可沒有這么高雅的起名方式,武士們也沒有專門的輕功,只是在練習刀術時附帶著練一下身法。
其中最著名且流傳最廣、甚至連忍者也多有練習的一種技法,喚作猿飛。
顧名思義,也即是模仿猿猴在林間縱躍攀爬的動作。
略略怔了怔,柳生宗朗便迅速回神。
看了眼晃晃蕩蕩的右手,他一咬牙,猛地揮刀斬下!
啪嗒!
斷手在泥地里打了個滾,頓時跟豬圈里的豬腳沒什么兩樣。柳生宗朗卻是看都不看地面一眼,任由他的“豬手”漸漸被泥水覆蓋。
“閣下竟以殘軀練成此等絕學,實在令人欽佩。今日在下斬殺閣下之后,定然會將閣下的事跡刻入石碑,帶回日本世代傳唱。”
沈純:啥意思?要把自己身殘志堅的事跡寫進日本的課本么?
關鍵是他也沒殘吶?這特么不是歪曲事實么!
目光緊緊盯住對面的武士,沈純心里堅定了滅口……殲敵的決心。
松開捂著腎的右手,他也不說什么狠話,咬牙再次行動。
這一次他沒有上來就用踏前斬,而是以踏雪無痕結合剛學的神行百變前行,在爛泥地里深一腳淺一腳,前后左右變幻著身形。
由于健康度下降帶來的虛弱,他此時的速度已經慢了不少,但柳生宗朗還是持刀沉穩應對,只是跟著他的晃動不斷調整自身的位置,以及刀尖的指向。
上上下下、左右左右……
不論沈純如何晃動,對面的刀尖始終緊緊跟隨。
對方的刀實在太快、太鋒利,如果就這么突襲過去顯然又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而一旦健康度再下降39%……甚至都不用這么多,沈純便要陷入行動困難的險境了。
到時候就算拼死干掉了眼前這個東瀛武士,搞不好也得栽在那頭的相撲大力士手里。
想到這里,沈純不禁有那么點后悔——如果不是他剛才添了點亂,沈墨熙說不定早就把那個日吉給磨死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塌了半邊肩膀,被對方鬼吼鬼叫地攆來攆去,幾乎徹底失去了反擊之力。
再這么拖下去局勢更加不妙,沈純瞄了眼另一側的戰場,終于一狠心……摸出了一個瓷瓶。
正是八心八箭穿腸蝕骨丹!
之前為了對付日吉,這藥他也倒出來過一顆,只不過早就落入泥地找不著了。
此時情況緊急,他顧不上浪費,倒轉瓶口一股腦全倒在了掌心里,結果也就只有三顆。
把空瓷瓶一扔,他佯裝沖向柳生宗朗,卻是在對付刀刃前半丈遠處突然鎖定了日吉,發動踏前斬瞬間消失。
日吉這時正從一面木板墻中抽出雙手,而沈墨熙也趁機在他背上斬了一劍。
這一劍含恨而出,深可見肉。日吉吃痛,當即回頭一聲大吼,隨即就感覺嘴里多了幾個丸子,條件反射地就咽了下去。
咕嚕~
“呃……呃啊啊啊啊!!!”
不愧是司馬則煉制的毒藥,果然入口即化。
毒素融化了腸胃,滲入人體各個器官,那疼痛當真是好像有八顆心臟同時被弩箭射穿了一般,即便是皮糙肉厚超能扛的日吉也受不了,翻到在泥地中不斷地嘶吼、掙扎。
泥漿飛舞,姐弟倆趕緊躲遠了,暗自戒備著不遠處的武士。
“好啊你!我不是早就讓你拿毒藥出來,現在搞成這樣……你是不是成心想看我出糗!”
“喂!我連腎都被割了,你講點道理好不好?又不是經常用毒,我沒想起來嘛。”
說話間,地上的大力士慢慢停止了掙扎,瞪圓了眼睛死不瞑目。
“你們兩個,居然用這么卑鄙的手段,真是豈有此理!”
同伴的慘死并不算什么,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接下來也是兇多吉少,柳生宗朗瞬間就悲憤了。
暴喝一聲,他左手握著太刀高舉過頂,很是悲壯地、也是今夜第一次發起了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