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燁靈。
是獅子神里代代傳承的名刀。
它代表著繼承者的覺悟,同時也代表著獅子神世家百折不撓的強韌。
如今,為了響應王的號召,為了平息發生在信歌市的異常,我再次拔出這柄名刀。
不需留情,不必同情。
聽從王的絕對命令,遵循心中的覺悟與判斷——
斬!
我縱身一躍,就在獅燁靈的刃尖即將貫穿對方胸口的時候,不知從何而來的黑影將我擊飛。
剎那間的晃神,促成的結果是極大的失誤,看來殺人魔從一開始就掩蓋了氣息在一旁蹲伏,就算這家伙被異常控制也能看出他原本優秀的戰斗素質。
我的身體在力的帶動下飛往幾米之外,右肩與木板相撞,兩者摩擦造成的碎木屑散了一地。
只可惜,我的大腦未受損傷,身體也還保持著適合戰斗的最佳狀態。
剛才的攻擊對于普通人而言的確可以做到一擊致命,但對繼承了獅燁靈的我而言,哪怕按剛才的威力再乘上一百也不會對我造成實質性的損傷。
我正打算起身,卻沒想到鞏圭大人的叫喊聲先我的動作一步。
“獅子神依!”
那種真心關切的叫喊,那種把我看作重要之人的叫喊,讓我的大腦暫時陷入了停頓的狀態。
他連忙跑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地將我扶起。
鞏圭大人......
為何您的表情如此慌亂?為何您要對才相識四天的異國少女投入如此的關懷?而又是為何,您的視線帶有自責、帶有悔恨?
到底是為什么?
這一刻,我不是為了繼承獅子神里而存在、而是為了成為王最忠實的仆從而存在。
我半蹲在地,凝視鞏圭大人的雙目朝一旁的殺人魔迸射出無法掩蓋的怒火。
“我要殺了你。”
鞏圭大人說完,右手迸發出至上的業火。由污濁的顏色凝聚而成的業火,好似要將一切吞噬般的恐怖之焰無疑震懾了我的心房。
沒錯,殺伐果斷的王,必要將遺留的罪惡燃燒殆盡!
在殺人魔毫無察覺的時候,鞏圭大人的動作便已停下。實力不在同一次元的二人頃刻決出勝負。
火熄,命散。
從外表來看,殺人魔沒有任何傷勢,然而我卻看見了,外表偽裝成了許尹穎的他即刻化為粉碎——那是靈魂的爆散,是王遠強于殺人魔的證明。
殺人魔癱倒在地,鞏圭大人也毫無征兆地倒在地上。
我飛快地接過鞏圭大人,除了暈倒之外,他的身體狀況遠比我想象中要好。我輕輕擦拭他眼角的淚滴,剛才那一擊,他應該是抱著奪取他人性命的決心才痛下殺手。
“死了啊......”
鞏圭大人的友人——季園楠好像松了一口氣,他轉過身,滿臉釋然地望著我。
“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人。”
我一邊回答,一邊將鞏圭大人輕放在木板上。
“沒想到,自己的摯友居然跟自己是同一種怪物。”
“你和鞏圭大人不是同一級別的存在。”
“呵呵。”他微笑,那副姿態仿佛對世間一切都毫不在意,“我同意,就算不接觸這些奇怪的事物,他也過著普通人高不可攀的生活,什么和戰名苑的大小姐談笑風生,什么成績全年級前十之類的。當然,這其中并不包括他感受不到父母關愛這件事。”
“你傷害了鞏圭大人。”
“本來我不忍心傷害他。但是,我無法完全控制殺人魔的行動......尹穎的死在我意料之外。”
“不是指這個。”我說道,“你剛才撒了謊。”
“你指什么?”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在剛才來的路上,鞏圭大人把通話內容告訴我了。你說你原本想要挽回許尹穎的幸福之色,但那不是你的真正動機,你的動機只有一個——以奪取來的幸福換取許尹穎母親的性命。”
季園楠楞了一下,隨后輕笑一聲。
“你為什么這么認為?”
“你和許尹穎之間的感情醞釀了很久吧,我猜對方也跟你一樣把感情埋藏在內心。而干擾這一切的原因,則是許尹穎母親突如其來的重病。你在電話里說這么多,其實哪有什么幸福和不幸福,那些只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你真正在意的只有許尹穎對你的感情。”
聽完我的話后,他點頭,大概是默許了我的說法。
“我對鞏圭大人說過,幕后黑手是很‘善良’的人。他為了不讓死者感到痛苦,特意創造出了虛假的情景讓他們帶著平和的心情離世。沒錯,我無法否認你的善良,但也無法認同你的善良,在我看來,這種虛假的善良就是為了保持最后一絲人性的贖罪罷了。”
“......”
“而且,你為了壓制住殺人魔的殺人欲望,做出了遠超自身異常的努力,你運用自己的異常能力創造出了讓對方感到幸福的規則,那就是‘只能在雨天進行破壞行動’,不得不說,這是極其拙劣的做法。”
“你挺厲害,大部分都推測的八九不離十。”他嘆了口氣,“但我沒辦法啊,當時我只能想到這樣的方法來阻止他的殺人行徑。”
“不,你可以奪取他的幸福然后不動聲色地殺了他。然而你沒這么做,你默許了他的肆虐,因為你也想要靠奪取他人的幸福來救治許尹穎的母親,想必隨便使用能力會遭到別人懷疑,所以你才用殺人魔當擋箭牌,以此來模糊警方的視線。”
講到這里,他終于遮掩不住猙獰的笑容,我想那才是他的真面目——剝奪他人幸福的異常的真面目。
“真正的殺人者是你——使刀的人和刀刃都是你!”
他沒有否認我的推論,保持微笑站在原地。
“至于除開許尹穎之外的八名死者,他們的家境為什么全是小康水平,我猜是因為他們體內的幸福應該生長地很旺盛,不過我覺得這只是個偶然,因為找尋目標的是殺人魔,而不是你。”
“你忽略了誘導殺人的因素。”他提醒我一句。
“不管誘導不誘導,都無所謂了。”
在磅礴大雨下,我抬起獅燁靈,以明亮的刃口對準他。
“案件已結。”
“既然如此,你要怎么做?”
“遵循鞏圭大人的命令——殺!”
“是么。”
他展開雙臂,做好了迎對死亡的準備。
“要么給我一個痛快,要么被我奪取幸福而死。這是,堵上性命的廝殺。”
不存在回答。
異常的持有者絕不會拿性命開玩笑,我明白,這場斗爭稍有差池便會喪命。
低身,仔細感受血液的流動,在雙腿的極強爆發力帶動下朝對方沖刺。
在沖刺的過程中,能清晰地看見他的眼角留有晶瑩的亮點。
是為何而泣?為死去的殺人魔?為離世的許尹穎?為暈倒的鞏圭大人?還是為被自己殺害的另外八名死者?
亦或是,為即將死去的我或他自己?
不明,一切都不明。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要揮出刀刃,依然要將命令執行到底。
我能預見刀刃破喉的場景,然而——現實卻是纖細的食指和中指穩穩地夾住了出鞘的獅燁靈。
“別殺他。”
抵擋住攻擊的人是御宇神廟御宇堂的堂主——可零子。
“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一切交給警方去裁定。”
“可零大人......”我咬牙,“從一開始你就知道真相了對吧!為什么不去阻止?!”
從沒有那么氣憤過,這或許是因為鞏圭大人的情緒感染了我的緣故。
“獅子神依,你不明白......”
“你何時變得這么懦弱!!!”這一次,我是為了自己而咆哮,“因為你的懦弱,這個世界上又有許多無辜的人遭受苦難!身為強者的你不去幫助弱小卻甘愿茍且偷生,這就是你翹首以盼的生活?!!”
“不要忘了!”可零子以同樣的大吼來蓋過我的聲音,“‘不戰’,是約束自我的規則。這個世界有數不清的規則,假如規則被破壞,你知道會發生什么嗎。到時候,悲劇不止在這十幾個人身上降臨。”
說完,她松開刀刃:
“如果你想動手,就動手吧。”
我望了眼雙目無神的季園楠,收回獅燁靈。
“不用了。正如你所言,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我跨過殺人魔的尸體,背上鞏圭大人,在警鈴聲和雨聲交合的旋律下慢慢往山腳踱步。
此刻。
案件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