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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判官

第二十六 終結

水面判官 三小豐.QD 3953 2019-07-02 19:16:37

  眾人回到院落,聚在屋內,卻都默不作聲。

  陳小二抓起塊茶餅咬了一口,說道:“怎么都不開腔呢?”

  大千幽幽道:“我在想一些事?!?p>  陳小二追問道:“什么事,好事?壞事?”

  大千發呆一陣,說道:“我在想,婁城主這樣的豪杰,實在是令人佩服。”

  白石圓圓點頭表示贊同。

  大千繼續道:“可是我們現在要毒害他。不錯,是毒害,就像你之前所說的,那個什么香絕不僅僅是使丹藥失效,可能會讓它附帶劇毒,總之會對婁城主不利?!?p>  陳小二道:“你想救他。你忘了你對南宮松的保證了,你難道不想在白道上混了?”

  大千道:“我自然是想成為正道上眾人敬仰的人物,可我今天見到婁城主,黑道上竟然也有他這樣的人物,倘若我們成為隰風城一員,他是不是也要庇護我們,為了我們同別的門派決裂呢?”

  陳小二搖頭道:“這不過只是我們所見罷了,也許很多地方我們不了解,對于婁慶我們也不了解,他說的話未必是真的?!?p>  “是真的!”大千肯定的說:“我知道,是真的?!?p>  陳小二聳肩道:“是真的又如何,已經晚了?!?p>  “什么晚了?”

  “我已經發動機關了?!?p>  “什么時候!”

  “今晚,就是剛才在婁慶府上?!?p>  大千目瞪口呆,頓足道:“糊涂啊!陳二,糊涂糊涂!你不是一直不贊成咱們這個計劃的嗎?怎么……”

  陳小二朗道:“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既已納其自托,寧可以相棄邪?答應人家的事,就要做到,守信是成功的關鍵?!?p>  大千怒道:“人生可不是經商?!?p>  陳小二淡淡道:“人生猶似經商。”

  “不和你扯這個,問題是現在怎么辦?”大千焦急地來回踱步。

  陳小二慢條斯理道:“再過兩日就壽宴就要舉行了,他們準備在壽宴前將避寒丹送出,多半是在明天。”

  “明天?”大千停止踱步。

  “明天”陳小二微微點頭“明天一交,咱們就可以告辭了,壽宴都不必參與?!?p>  “明天……”大千喃喃。

  大千佇立在池邊,月光如水傾瀉在庭院,雖已開春,夜晚仍有一些涼意。遠處一個黑影走近,借著夜色見是水龍堡的少堡主水畢。

  “水少堡主”大千作揖。

  水畢見是大千,略略吃驚,問道:“這么晚了還不睡。”

  大千道:“傍晚時目睹了婁大城主的風采,實在是難以忘懷。”

  水畢莞爾道:“婁城主為人豪邁,智勇雙全,確實是少有的英雄人物”

  大千怔道:“英雄,那天下間還有哪些英雄呢?”

  水畢道:“天下的英雄要是細數可不在少數,什么李符直,韓昌黎,都是覆雨翻云的大人物。單說江湖的話,太行山大當家北殷玄統一南北太行山,拜火教東方白白以一己之力對抗十大正派高手,南宮素策劃齊州大會使南宮家再次崛起,還有婁氏歷代城主,庇護隰風城百余年。哪一個都是響當當的英雄好漢?!?p>  大千道:“南宮素不是正道中人嗎”

  水畢冷哼道:“不僅是正道中人,還是執天下白道之牛耳者,齊州大會后就是他率領正道與各黑道在東海一帶開戰。那一戰打得曠日持久,我的七爺和大伯也其中喪生了?!彼砸煌nD,續道:“可那又如何?他光明磊落,行為有魄力,那時他背負了仇恨和希望,最后他報了仇,又成功挽回了南宮家的聲譽,縱然是我父親一輩也是心服口服?!?p>  南宮素的事大千也有所耳聞,但從一個黑道家族的公子口中說出,著實令人玩味。

  兩人盯著池中的月光看了一陣,水畢拍拍他道:“早點休息吧,明日本公子還有大事要辦呢,哈哈”笑聲漸漸遠去。

  大千回到房內,月光下還有一個人影坐著。他嚇了一跳,輕聲問“白石?”

  “嗯”白石應了一聲“剛來找你,沒見到人,就坐這里等了會兒?!?p>  “你找我干嘛?”大千點燃蠟燭。

  白石道:“畫了一幅荷花,請你看看?!?p>  大千瞥了一眼,道:“看到了,時候不早了不如早點睡。明天還有事呢”

  白石收了畫說道:”有事還去外面閑逛?!?p>  大千嘿嘿笑了一聲,正色道:“白石,你說黑道和白道又什么區別?”

  白石想了想道:“白道有高凡,黑道沒有。”

  “去你丫的!”大千給了他一拳,罵道:“整天就想女人,咱們在黑道飛黃騰達了,要什么女人沒有?不比高凡漂亮百倍”

  白石道:“我就喜歡高凡。”

  大千嘖嘖道:“也不害臊”

  白石身子忽得前探說道:”大千,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

  大千一愣,白石已經起身,微笑道:“你說的,我只是個會畫畫的呆子嘛,別的事上,還要你拿主意?!闭f罷出了門去,大千對著燭火悄然出神。

  天氣正好,陽光照在大堂,分外明亮。

  眾人聚攏著,大家臉上都泛著笑意。婁城主是驚喜,水安既是輕松又是滿意,水畢則是得意與歡喜。水安將錦盒遞上去,婁城主接過。

  “不能用!”大千大喊“丹藥有毒”

  他的聲音在大堂回蕩,外面的白光越發的刺眼。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有疑惑,有震驚,有憤怒,一張張模糊的臉看過來,刺眼的光芒下分不清誰是誰。

  這是夢!

  大千閉眼,睜眼。自己仍然身處大堂,朱紅的石柱,精致的桌椅,高高的穹頂,他確實是在婁城主府上的大堂。而眼前的人臉漸漸清晰,水畢攢住他的衣領,兩人相距不過咫尺,大千能看到他臉上肌肉輕輕顫動著,俊目中跳躍著火焰。

  這不是夢吧。

  大千耳膜似忽閉塞了,雙目也籠了一層霧。似乎有人在他耳旁怒吼,眼前的人影走馬燈似的晃動,日光出奇的明亮,從外邊射進來,照得他腦子也是白茫茫一片。

  繼而四周一黑,好一會兒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關到了監牢中。舉目看去,白石、圓圓、阿電、陳小二都在,四人望著他,神色說不出的奇怪。

  “對不住”大千低聲說道。

  陳小二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忽得指了指白石,說道:“這是你的好兄弟”,又指著圓圓“這是你的同門”,再指著阿電“他是你找來的?!彼L嘆口氣,幽幽道:“這終究是你的隊伍,你怎么決定,我們都只好遵從?!?p>  大千呆呆地望著他,聽不出他話里是哀怨還是諷刺。

  陳小二忽得唱道:“日居月諸,胡迭而微?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p>  白石奇道:“陳二,你唱的什么?”

  陳小二微笑著搖搖頭道:“發點牢騷,不該如此的?!彼曇聯P,又吟道:“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土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吟罷忽得起身,說道:“我要走了”

  白石問道:“你要去哪里?”

  陳小二道:“去我該去的地方?!彼嗔说啾成系陌?,傳來沉甸甸的聲音,他說道:“這三百兩黃金,算是我的傭金?!庇謴男渲腥〕鲆幻逗谄崞岬男¤F片,遞給阿電道:“這是你的?!彼謴膽阎忻隽巳庑牛槌鲆环饽迷谑掷?,另外的放在地上。他敲擊牢門,叫來莊丁,將手里那封信交給他,附耳說了幾句。莊丁拿了信離去,不一會兒回來,對陳小二道:“城主有請?!贝蜷_牢門。陳小二撣去身上灰塵,沖眾人拱手道:“諸位,我告辭了?!背隽碎T去。

  嘎吱一聲,鎖鏈一陣響,牢門復又關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莊丁再一次來,將眾人放出,說道:“城主有令,你們快快出城去吧?!?p>  大千身上還余下上百兩銀子,都是摘星大會贏來。他買了四匹馬駕出城去,此時已是黃昏,遠處殘陽如血。

  阿電道:“我走了?!?p>  摘星大會已經結束,他留下來也沒有意義。期間白石畫了十五副關于小蕓的畫,他盡數收好。大千知道他要回靜月庵,抱拳道:“阿電,多謝了,再會!”

  阿電策馬遠去。

  圓圓道:“大千,我已經逃出來半年多了,只怕師父要急死了?!?p>  大千點頭道:“我們這就送你回少林?!?p>  圓圓道:“不用了大千,我自己也可以回?!?p>  大千問道:“你識得路么?”

  圓圓摸著光頭笑道:“不認識,但我可以問?!?p>  大千笑道:“那我還是送你吧,可不要半路走丟了?!?p>  圓圓連連擺手道:“真的不用了,師父常說要丟我下山去修行,這回真的下山了。大千你照顧了我六個月,剩下一個多月,就我獨自來修行吧?!?p>  大千見他決絕,點頭道:“好吧,回寺后給我寫信?!蹦┝怂盅a充了一句“手沒被打折的話?!?p>  圓圓嘻嘻一笑,合十道:“告辭了,大千,白石。”騎著馬遠去。

  眼見圓圓一人一馬的黑影越來越小,直至不見。大千轉頭道:“白石,你有什么打算呢?”

  白石從懷里掏出兩封信,說道:“這是陳二留下的,南宮松寫的舉薦信。”

  見著杏黃的信封,大千心中陰霾忽得一掃而空,他問道:“白石,你想去哪個門派?!?p>  白石道:“南宮世家,你呢?”

  大千咧嘴一笑:“我也一樣?!?p>  金陵。

  金陵城內繁華更勝隰風城,而治安也要嚴得多,兩人不敢騎馬,牽著馬在路旁走,尋了一處客棧住下,準備先去酒樓大吃一頓,再置備一套衣裳再去拜門。

  此時南宮世家盛極一時,是當之無愧的南武林之首,金陵也因此帶有了濃重的江湖色彩。兩人去往的酒樓內就有說書人,搖頭晃腦,正說著十分新穎的書文。

  白石無意瞥眼一個紫衫女子經過,似是高凡,當即追出。大千則繼續聽了下去。

  “……諸位大俠苦心孤詣、籌劃良久的計謀,就這樣因為幾個貪生怕死的小人,化為泡影。哎,可嘆大患不除,一城百姓又在水深火熱中煎熬不知多久了。”

  周圍的聽客直聽得罵聲連連,有些人還爆出了粗口。

  說書人續道:“這幾個小人自此事后便隱匿起來,眾人都尋他不著。有人說他們被殺了,有人說他們投靠了黑道,還有人說他們改名換姓憑借七公子的舉薦信在正道上混得風生水起。”酒客聽到此處,叫罵聲更甚。說書人一拍驚堂木,說道:“無論如何,這幾人的信息都被記錄得清清楚楚。嘿嘿,一個叫陳小二,是個五短身材的胖子,一個叫白石,綠豆眼,蒜頭鼻,八字胡,典型的小人臉。而那泄密的元兇,叫做大千,此人……”

  大千聽了這句,如墮冰窖。此時三月,金陵城內氣候正暖,酒樓中更是熱火朝天,但他手腳卻越發的冰冷。

  他拉住旁邊一個酒客,問道:“這說的是什么故事?”

  酒客道:“嗨!就是隰風城與水龍堡兩個黑道準備結盟對正道不利,南宮家欲要阻止,便派出高手刺殺隰風城主。其間請了幾個市井小徒協助。這幾個小人都是受了南宮家救命之恩的,本應該舍命報恩,誰想到竟然貪生怕死,在最后關頭反水,不僅導致計劃破產,連南宮家的高手也因此喪命,真是可惡至極!”

  大千僵直的定在原地,說書人的聲音隱隱約約飄入耳朵

  “諸位可要擦亮了招子,將來遇上這幾個小人可要認得,好好讓他們見識一下咱們正道之士的厲害!”

  白石氣喘吁吁回來,嘆道:“好像認錯人了,大千,你怎么了”

  大千緩緩道:“白石,也許江湖上再沒有咱倆的容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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