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說起來有點自欺欺人的意味。】
許見如把吉他放到一旁,也不唱了。
周圍都靜悄悄的,只有遠處的海浪在起哄,遠遠的,一陣壓過一陣的落進這一方小小的陽臺里。
夏知景在想著葉小蔓說的話,她說的“他就是我的海洋”,這句話,跟夏奶奶的“心里有個如月光般的人”是同樣的吧!
同樣的心情,同樣的期待,甚至說這話時,同樣的神情和語氣。
輕緩,愛意,柔情。
還有,木心先生從反面更深邃委婉的表達,“但愿我是黑暗,我就可撲在光的懷里。”也是一樣的。
夏知景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句話時,內心是怎樣風火忽起,雷鳴閃現。
現在這種感覺又忽然襲來,人類像是一種大心情,大大小小地共通著,不管年代,不管男女...
而且,葉小蔓難得的是,在這樣容易被愛情沖昏的年紀里,她竟然可以格外清醒地說,“不怕多等一年”。
在觸手可及的誘惑面前,這是何等的清醒。
夏知景暗自想,如果是自己,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
“不怕多等一年...”夏知景細細地反復咀嚼這句話。
“什么?”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許見如聽著她莫名其妙地冒出這句話。
“戀愛是可以被推遲的,但是高考不行。是這個意思吧?不怕的底氣是,認識那么久了,從咿咿呀呀到長大成年,那么多年的陪伴成長,這樣的羈絆,還怕等不了接下來的一年嗎?”
“你是說十四和饅頭?”
“對,他們只是表面沒有挑明,但內心早已肯定彼此了的一對,對吧?”
“是吧!只是,有可能不只得等一年了。”許見如若有所思地說。
“不只一年?什么意思。”夏知景像是被突然拉回一般,疑惑了,聲音便也高了起來。
“十四想要輟學,想要去大城市打工。他不想讀書了,他認為讀書出來不也就只能給人家打工嗎?所以他想提前工作,攢錢。”
這下全都明了了,怪不得,只聽老歌的許見如竟然可以很流暢地彈那個伴奏,原來是特意練過的。
一個男孩幫另一個男孩追心愛的女孩。夏知景想,這樣的故事簡直爛大街了,隨處可見,毫不稀奇。
可是,還是會感動啊,就算那個女孩不是自己,自己只是個完全的旁觀者。
當然,這樣年紀的夏知景也不僅僅是沉醉在浪漫里了,她會想那浪漫以后呢?
只有童話世界里的故事,才會在高潮的完滿處就落幕結束,結束在極致的美好里。
戛然而止,便可以回腸蕩氣。
而生活里真實的故事并不是如此。
它有開端,有高潮,也有后續。
“你應該勸他的,他這個年紀,沒有別的過得去的能力去支撐的話,純粹的掙錢打工并不是一個好的出路。”夏知景皺了皺眉,輕輕地望了許見如一眼,轉而望向窗外。
大海一刻不歇地奔騰,時間也是。
一點一滴,一滴一嗒,就這樣轉而及瞬,就快要黃昏了。
“你忘啦,我自己還在休學呢!沒有資格和底氣去說教別人,而且我也真的不知道,讀書到底可以有什么,可以保障未來什么。我自己也疑惑得很,自欺都沒辦法,怎么可能有辦法糊弄別人呢。”
讀書到底是為什么呢?其實夏知景也并沒有真正去思考過。
“我們這代人是聽著‘上大學一切就好了。’這樣的承諾長大的。大人們說,讀書是為了工作,為了以后不用太辛苦的工作。”
夏知景從最表層開始說起,企圖理清什么,像是,既是極其重要又是極不重要的東西。就算她不再是傳統意義上的學生了,她也依舊只是生活上的學生。
“你已經是大人了,也工作了,你覺得對嗎?”許見如帶著不容置疑的蔑視口氣反問,因為他心里早就否定這個可笑的承諾了。
夏知景也并沒有被那份帶著偏激的語氣激怒,沒什么的,每個人都是帶著自己認定了的觀念去面對世界的,如臨大敵一般地面對世界的。
“單單從工作這方面來說,對與不對是相對的。比如,你沒有學歷,一些有門檻的工作,你是絕對沒有機會的。沒有學歷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只能用純粹的勞力來累積工作量,所謂的計件。”
“但是,如果你有學歷,就可以有更大的選擇權,可以挑,可以選擇某個有門檻的職業,你至少是可以坐在辦公室里吹空調的,也有所謂的固定工資。這些是最直接最表層的區別。”
“我知道,有很多言論說,讀書無用。什么本科生給當初初中就輟學的同學打工之類的。可是,那樣的例子永遠都不敢指明,這樣事件的發生概率有多小的。”
“那個輟學的人,他自身完勝一般人的天賦是什么,遠遠超越一般人的能力是什么,他背后的有怎樣一般人所沒有的資源,又或者大時代下偶然的機遇是什么。這些才是關鍵啊!可是,那些煽動人心的推文是絕對不敢明明白白地指出的。而大多數早早輟學的學生,往后真實的生活是怎樣的,也同樣不敢真實指出。”
“小概率的傳奇便鼓吹喧闐,大概率的真相卻避而不談。這是他們的伎倆。每天被迫投喂的信息太多,個人處理不來,便只能聽任那個呼聲最大的。”
“在風風雨雨的時代面前,往前是千年沉淀的歷史,往后是不可預測的未來。而我們只是滄海一粟的平常人,隨大波逐大流,不見得就是錯的。我們只是選擇那條風險最小而可能回報最大的路去走,這是一條被驗證過的路,不是嗎?”
“是,但是你不會疑惑嗎?走大多數人走過的路,只能是大多數人。”說這話的時候,夏知景確實明明白白地看見許見如眼里的疑惑。
“那我問你,輟學打工只是少數人干的事嗎?”夏知景有點想發笑。
“不是。”
“所以干嘛要糾結什么大多數人和少數人的區別呢!你就是你啊!就算世界上還有無數個誰叫做許見如,你也是唯一的那個。”
“唯一,說起來有點自欺欺人的意味。”許見如笑了,那種初生牛犢不屑一切,蔑視一切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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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著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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